灰色天空，落雨和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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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天空，落雨和小街

作者/羅雨晴

以前走過的小巷子已經變得少人煙，偶爾路過的時候只能看見不小心被嚇著的老鼠從不知道的那個旮旯里躥出來，沿著牆角倏地一下就不見了蹤影，沒有半大的孩子玩耍打鬧的聲音，靜謐得能聽到腳步在遠處迴響的聲音。雨後的小街上，鉛灰色的天空顯得很厚重，壓抑得喘不過氣來。路上有些潮濕和泥濘，不要的菜葉被隨意地丟棄在路邊，沾上了水和泥，行人步履匆匆，傘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我站在車站，身旁很隨意的把裝滿的朔料袋放在濕噠噠的地面上，全然不在意的活動已經僵硬麻木的手腕，眼神打量著這個我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熟悉和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讓我措手不及。

回家已經好多天了，整日無所事事的狀態，每天最大的樂趣大概就是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獃和思考人生。家裡很安靜，如果我弟弟不在我快睡著的時候打遊戲那就更好了。偶爾出門，去奶奶家瞎逛，一待又是一下午。她總是習慣性的半躺在客廳里的太師椅上，有時候是搖著蒲扇，有時候是雙手攤在肚子上，來回晃動的椅子，頭頂的吊扇呲啦呲啦的響。我坐在她斜對面，沒必要沒話找話，相顧無言又是一整天，時光一悠長就會空想起寂寞來。奶奶皺巴巴的嘴抿得緊緊的，費勁的嚼著豬肉羮。我看著，忍不住想把手覆上她的臉，想撫平那些皺紋。人老了，皺紋就爭先恐後的出來了，生怕沒了席地，哦，她老了，第一次覺得生命有點悲涼。

然很想找人聊聊天，於是就翻開了沉寂了好久的列表，斟酌好久才下定決心發抖動窗口，忽一句「出來玩啊」附帶幾個呲牙的笑臉，本著硬聊瞎扯不要臉的原則，想著有那麼多相同過往的人，不至於會尷尬沉默吧。一連問候了好多人，擔心等下會不會因為人太多而聊不過來，心裡有點期待，一臉緊張的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任何一條消息。從不帶手機上廁所的我，猶豫再三還是把手機揣在了褲兜里。從下午七點鐘到九點，我才等來了一個人簡單的「嗯？」，臨睡前陸續收到「抱歉啦，沒空呢」「不好意思，在忙」「不是本人」，疏遠和客氣比沉默更讓我難過。生命像極了一列火車，而我們就是來來往往的乘客，有的人剛剛和你混個臉熟，不知道到了哪一站就已經提著行李趕下一輛車了，拉著舊人上路，大概才是最愚蠢的做法。如果付出的情緒沒有回應，那就算了吧，大家都在忙著走向未來呢。

花了兩天的時間，看完了從箱底翻出來的舊書。幾本書的書皮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我拿著枕頭墊靠在床頭，床上都是攤開著的破書。在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我姐姐突然推開房間的門走了進來，嘴裡嘟囔著「咦，剪刀呢」，眼睛四下張望，我愣愣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忘了擦滿臉的淚水，她一抬頭就和我對上了眼，她歪著頭看著我問道，「這是你的行為藝術？嗯？」，我繼續愣愣的沒說話，她也不說話了，直接在屋裡搜尋了會，然後找到剪刀，直接轉身出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我還是愣愣地看著她，直到關門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獃獃的看著白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小裂痕，在想那個固執地等到所有人都離開然後把名單來回看的男孩子，在想那個拿著已經化得粘軟的巧克力站在牆邊用力哭的男孩子，在想那個不論從前還是六年級的現在，皇上沒有等來四皇妃，林楊也沒有等來余周周。我拚命地回想自己的青春，想在裡面找到讓人熱淚盈眶的蛛絲馬跡，然而佔據我整個青春的所有面孔幾乎都已經模糊不清了，唯一能想起的只有絢爛刺目的午後陽光鋪陳在每個青春的場景，遠處的天有鳥在起起伏伏，蒼白得不像話的過去。

跟好久不見的好朋友約好要一起吃個飯，後來卻因為時間衝突各種意外沒見成面。不小心偶遇在車站，也是快上車的時候兩個人才發現，哦，原來你也是在這個車站啊。各自寒暄了下，把那些年沒有拍的合照，全部給補上了。會感慨這種狗血劇情居然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也遺憾為什麼不能早點發現彼此在距離那麼近的地方，卻不相知。不小心錯過了夏天的冰淇淋，那我們就約在冬天吃火鍋吧。

八月的天碧藍如洗，已經夏末了，秋天也快來了。天氣也總是悶熱的不像話，坐在有風扇的屋裡也能汗如雨下。冰箱里的冰淇淋已經斷貨了，幾隻大大小小的貓都跑到靠近水源的衛生間，晃蕩著尾巴，一個懶腰把四肢伸得老長，打個哈欠露出了粉紅色的舌頭，偶爾吹來的風搖曳著陽台的水仙花，盛夏啊。從早到晚都盼著天邊跑來一朵烏雲，然後下場大雨，在啪啪的雨聲中安然的發獃和睡覺，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愜意的事了。過去和現在似乎完全相反過來了，以前都是一兩點才洗澡睡覺的我變成了家裡睡覺最早的人，不喜歡去奶奶家玩的我一有空就往那裡跑，不喜歡吃的青椒似乎也變得能接受起來，說最喜歡卻已經好多年沒玩過籃球了，現在即使是說了再見也學會了不去懷念，開始活得小心翼翼並且敏感起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連和老爸的爭吵都變少了，我站在並不存在的時間長河旁，假裝憂鬱，假裝感嘆一不小心時間就走出了那麼久，忽略心中那份竊喜，以為自己是個很懷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