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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曲斜的曼妙之美,傳統橫平豎直的教育誤區

在書法的啟蒙教育中,往往教之以「橫平豎直」,其實這是書法教學的最大誤區。試觀歷代名家碑帖,無論是楷行草,何處體現了「橫平豎直」?反而處處體現了書法的曲斜之美。筆者以為,所謂「橫平豎直」的說法,只是說運筆要連貫,不要出現不規則的鋸齒,真正的書法是橫平中含斜、豎直中寓曲的,只有這樣才不會板滯,才不會象美術字。

可悲的是相當多的書法愛好者,在臨帖過程中,往往看出平直,而忽略了曲斜,故難以求其神似,難以體現書法之難以言狀之美。某種程度上說,書法的審美和鑒賞能力是學習書法的首要天賦。不懂美,不知美,何談寫出美來呢?或你只知篆隸金石之美,而不懂楷行草之美,或你只知楷書端莊謹嚴之美,而不知行書瀟洒收放之美,更不知草書隨心所欲而不逾矩之美。凡極致之美,皆是言不能盡意,難以言傳,而曲斜曼妙之美,亦是如此。

傳王羲之《書論》云:

每書欲十遲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齣,十起五伏,方可謂書。

這話是否為王羲之所說且不去探究,要緊的是這個道理本身。字是以曲為主的。王羲之說「十曲五直」,其實是處處皆曲。

「橫平豎直」四字,被定為書法準則並成為一條普遍的審美原則。即使是做人,也有「端端正正寫字,堂堂正正做人」的說法。然而幾何學意義的平直,不是書法的要求。比如美術字,橫豎都直,但不是書法。其實美術字的平直,也並不徹底,並沒有完全依照幾何學的規定,而是參照了生理學的標準。「看著」平直,比「實際」平直要重要。

蓋直所表現的生命力,遠不及曲。自然物多曲,而人造物多直。純手工之物多曲,借規矩製造之物多直。

最能體現生命意義的是曲斜之美,如人體,不論男女,總有曼妙的曲線。

有人說:人類對於曲線美的探索史源遠流長,發現黃金分割定律的古希臘數學家畢達歌拉斯學派,認為圓形是最美的形狀。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經過研究,認為宇宙中最完美的形式是球形。18世紀英國畫家荷加斯認為蛇形曲線是最美的線條。到了本世紀,人們對幾何線條的曲線美給予了極大關注和重視。美蘊藏於S形曲線之中。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是大自然進化的典範,無疑會更多地表現出多姿多態的曲線美。

新月形的眉毛、微凹的酒窩、稍突的前額、俊俏的鼻峰、弧形的臉緣、波狀的紅唇、縮扁的腰腹、豐滿的臀部、圓滑的雙肩、扁舟狀的雙手、啞鈴狀的軀幹和修長的下肢,再加上光滑柔和的體表上間或點綴的溝回淺凹,正是這些優美的曲線使自然的人體「看起來像藝術品一樣」,並與神秘莫測的大地山水相互媲美,同時又回歸到美麗統一的大自然中。

人體之美,可以達到讓人窒息的程度。對人體的欣賞和渴慕,沉澱為根深柢固的審美理想,涉及到生活的各個方面。由此抽繹而出的曲,便是豐富、便是內容。比如看山,無不喜層巒疊嶂;看水,無不喜波瀾壯闊;看園林,無不喜曲徑通幽;讀詩,無不喜抑揚頓挫;聽音樂,無不喜婉轉起伏;看小說,無不喜故事曲折離奇。甚至看忠於事實的歷史,也要有「曲筆」方妙。樂曲用一「曲」字,自是窮極變幻方謂之曲,曲而美者也。

龔自珍的《病梅館記》云:

江寧之龍蟠,蘇州之鄧尉,杭州之西溪,皆產梅。或曰:「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固也。此文人畫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詔大號以繩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刪密,鋤正,以夭梅病梅為業以求錢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錢之民能以其智力為也。有以文人畫士孤癖之隱明告鬻梅者,斫其正,養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以求重價,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

予購三百盆,皆病者,無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療之:縱之順之,毀其盆,悉埋於地,解其棕縛;以五年為期,必復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畫士,甘受詬厲,辟病梅之館以貯之。

嗚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閑田,以廣貯江寧、杭州、蘇州之病梅,窮予生之光陰以療梅也哉!

龔自珍的文章的確力有千鈞。但是「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的規則,並不因之而改變。龔自珍的文章,只是借梅喻。若謂生命力強,當然是健康的梅樹生命力更強,人們為什麼非要欣賞「病梅」呢?後來覺得,所謂「病梅」,畢竟能體現更大的生命力。在自然界中,比如泡桐,一年可以長到一兩丈高,枝幹嫩綠,盈盈欲滴。那麼,它所蘊蓄的生命力,也只以一年為限。生長百年以上的柿樹,其干必曲、其皮必皴,百年風雨,歷歷留下印痕,體現了更大的毅力、魄力。再比如賞石,以皺、透、瘦為美,若以建築而論,皺、透、瘦幾乎無用,但正是其皺、透、瘦,才有歲月的滄桑感,有空間的繁複感,從而值得咀嚼品味。若經過加工的石塊,為幾何形體,則索然乏味矣。碑學中的「金石氣」,於其說是書丹原跡本身之美,還不如說是歲月雕鑿之功,其爛銅腐石斑駁之際,為我們帶來了特殊的審美愉悅。當然,凡物皆美,只是類型不同。在審美意義上,相對立的範疇,並非勢同水火,而恰恰是相互依存的。

移之書法,則「橫平豎直」為規則,處處用曲也是規則。

如果按照正確的筆法去寫字,則其點畫必曲。藏露、澀行、中側、緊收,統一於筆法,就是轉筆,轉筆是筆法的無等等咒。轉筆來於生理運行之必然與生命跡象之模擬,因而轉筆所書,無處不曲。轉筆產生點畫整體之曲。其次漸進,「如逆水撐船,用盡氣力,船不離舊處」,即行即駐之間,又產生局部之曲。每一點畫,皆是旋轉所致,安得不曲?很多人認為直為力度、曲為姿態,實則大謬。即使骨力,也自曲中而來。所謂「顏筋柳骨」,柳體楷書最重骨法,而凡作橫豎,皆取曲而不取直。即如最簡單的字,如「上」、「三」,橫豎皆曲,以求其勁挺,並求其數畫間的向背呼應,才會「曲」盡其妙,如果皆取平直,則為美術字矣。

林散之《論書》詩云:

筆從曲處還求直,意到圓時更覺方,此語我曾不自吝,攪翻池水便鐘王。

曲處求直,與其說是筆法,還不如說是心法。

曲直之間,務求中庸,以不偏不倚為最上乘。正如孫過庭《書譜》所說:「雖學宗一家,而變成多體,莫不隨其性慾,便以為姿:質直者則徑侹不遒;剛佷者又倔強無潤;矜斂者弊於拘束;脫易者失於規矩;溫柔者傷於軟緩,躁勇者過於剽迫;狐疑者溺於滯澀;遲重者終於蹇鈍;輕瑣者淬於俗吏。斯皆獨行之士,偏玩所乖。」不偏玩,是理想的狀態,實際往往因為偏愛、偏見和偏玩,必然會產生自己的特色,從而達不到理想和中庸的極致。不僅一般人會有這樣的問題,名家大師也在所不免。比如王寵固然是大師,然而不免質直。其質直的原因,是對帖的誤解。杜甫說:「嶧山之碑野火焚,棗木傳刻肥失真。」以《閣帖》為代表的帖,不知經過幾番棗木傳刻、翻刻,失真是肯定的,照著帖去寫,也是沒有「透過刀鋒看筆鋒」,往往就會失去了筆的曲,而代之以刀的直,直多曲少,則為質直。甚至,我們在形容這一現象時,乾脆就說「刻板」二字。

當然,用直用曲,是有所偏勝的。張裕釗被康有為稱為「集碑之成」,其書頗究方圓,似鋼筋鐵骨,不少地方是偏於直的,同時當然是用曲的。更偏於直者,大概要算伊秉綬的隸書,粗看簡直是平鋪直敘,但細而玩之,也是處處用曲的。相對而言,鄭簠隸書可能就偏於曲,時見跳蕩之筆。近人張伯駒書,簡直全是曲。似柔弱無骨,以為無可取之處,其實順著他的筆路看去,才會體會他的微妙之處。張伯駒懂筆法,而且手下功夫也非同小可的。因是想到其逸事,作為京劇名票,張伯駒盡得余叔岩真傳,然而天生聲音小,劇場前三排即聽不清,因有「蚊子老生」之名。余叔岩曾說,若張伯駒聲音好,他就不會傾囊相授了。藝術很難盡善盡美,免不了留些遺憾,有時,遺憾卻恰成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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