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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情話宇法蘭西

在疼痛中成長

—— 讀烏吉斯格朗《恐高症》

恐高症

文/烏吉斯格朗

愛情像災難

將夜晚高高舉起

我患上恐高症

拒絕墜落的事物

匍匐在地上

才能自由的呼吸

一個翻身

痛苦悄然隆起

每個毛孔

都睜開憂傷的眼睛

所有的高貴

壓向背上的十字架

被災難泯滅的燈盞

已被熒火點燃

體內的初雪

匯成一條春的河流

我清楚,墜落

才是唯一的方向

「為了這個人,我會將我的錢,我的姓氏、我的財產、我的名譽全部犧牲,我會甘心沿路乞討,只要是他領著我走,世界上好像沒有一處卑下的角落是我不願去的」。那一刻,茨威格筆下的高貴優雅的女士是眩暈而糊塗的、是幸福而麻木的、雌性的光輝閃耀到極致,彷彿能拯救瀕死的靈魂,什麼理智、規矩、榮譽、名聲……通通不值一提不屑一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有情豈止是飲水飽啊!

可是,我們既不是湯顯祖的杜麗娘也不是茨威格的C夫人。藝術的源點生活中因愛而生因情而死的現實卻遠遠超出了文學家筆墨的觸鬚。

愛,究竟是什麼?該如何拿捏分寸?「直叫人生死相許」的是一生一世還是荷爾蒙的泛濫瞬間?快餐時代如何與愛情談情說愛?

「愛情像災難」?!不,不是愛情!是詩人這一刻對愛情的理解出現了災難性的幻覺。真心愛過的人都知道,當你的全心全意被化為烏有甚至背叛踐踏,那是比死還要難以跋涉的情感沼澤,那是任何外人無法窺視無法參悟無以援手的私密委屈與不甘。其實那一刻自己又何嘗是清醒的。失去愛之後的孤獨無助籠罩著漆黑的夜晚,即便明燈大開也無法照耀內心的黑洞。情雖已逝但你的愛還沒泯滅,你如何承接這生命的額外饋贈?生物的保護機制啟發抗拒的本能,激活自愈的心理療程。鴕鳥一樣固化思維忘記四周的風景是一種反應,與過去決裂含淚轉身是另一種反應。

「一片傷心畫不成,泣不盡風檐夜雨鈴」

失戀者隻身輾轉反側,那一刻如卸下白日的正裝一樣她卸下所有的矜持與驕傲的表象,任由憂傷侵襲而不抵禦,往日溫馨反覆倒帶重播,每一個細節都會拿到放大鏡下仔細審視。

終於承認,內心大雨傾盆、血管電閃雷鳴。

然而,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高貴者自有不屈的靈魂。高貴者如果不設法自救如何叫高貴?她在深淵之底聽見十字架上的血滴在敲擊。那是苦難的盡頭是救贖的開啟。誰都知道十字架象徵救贖,多麼巧妙的詩思,多麼圓潤的轉換。一切都留在了時間的驛站。唯有獨自上路,自己才是自己的拐杖、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高貴者的擔當陡然挺立,高貴者的自由回歸靈魂。「那些不能殺死我的,終將使我變得更加強大」尼采昂首的樣子正是作者的表達。能想到救贖的人怎能被打垮?能快速轉身的人怎能長久沉淪?

儘管那光亮不是閃電般耀眼,螢火點點已是隆重的儀式,宣告新生莊嚴降臨。體內的冰河消融,黑洞被初雪覆蓋。此時的初雪是暮雪重生,是春色新綠。墜落不是墮落,墜落是感性回歸理性的途徑。至此,詩者完成了一輪脫胎換骨的心路歷程。從恐懼無助到憂傷疼痛到醒悟振作,一場蛻變就此圓滿。這是苦難帶來的成長。回望來時的路,苦難即財富。不,苦難就是苦難絕不是財富,苦難見證的果敢才是財富。 一生一世沒有一丁點苦難才是極致的快樂幸福,但那是童話不是人生。作家們都狡黠地在「王子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這道門檻急剎車而趔趄,誰都不願推開門往裡面多瞧一眼。

「我像一個騎在馬上的拙劣騎手一樣,騎在生活上。」既然智慧如維特根斯坦都承認自己難以駕馭生活,那麼平凡的你我摔幾個跟頭不是「已知的未知」嗎?

寫詩即寫人生,詩句即詩者的指紋。一個睿智的詩者正笑盈盈地跨過詩句向讀者款款走來。

2017-09-20

【詩作者簡介】

白秀麗,女。筆名烏吉斯格朗,蒙古族,內蒙古烏海市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深愛詩歌,習作多年,有部分作品發表在《文化中國》、《國家詩歌地理》、《中國現代詩人》、《詩星空》、《烏海日報》、《烏海文苑》等刊物。

【詩評者簡介】

浪激天涯,女。法國某大學機器人學博士。現供職於法國某集團公司。喜歡寫作新詩,詩評,及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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