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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為誰憔悴》(3)——長篇小說連載

朗誦考拉格格(王穎)

片刻的冷場竟讓鍾文欣驀然涼透了心。哦,畢竟也是五年的恩愛啊!本以為彼此已經心心相印形同一體了,卻原來仍舊不過你是你我是我罷了。

程世傑顯然意識到了再呆下去的尷尬,他很快地看看手錶,然後起身說道,「對不起,我得走了。」

程世傑是那種客客氣氣的樣子。

「好,你先走,我再坐一會兒。」鍾文欣彬彬有禮。

鍾文欣沒有起身送程世傑,她坐在那兒,看著程世傑的身影在餐廳的入口處消失。莫非這個男人真的要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嗎?鍾文欣穩穩神,開始仔細地回想,於是就想到了一些此前顯露過的可疑的痕迹。

兩人剛剛進入狀態的時候,幾乎是要天天見面,天天上床的。漸漸的就變成了三四天一回;然後,是每周一回;再往後……。這次呢,這次居然有一個多月沒有上床了。

還有,從通電話的方式上也應該看出其中的變化了。當年熱乎的時候,電話每天要打好幾次,話機拿起來就放不下,彷彿那是對方的嘴唇,恨不得讓它永遠粘在自己的嘴巴上。

記不起是從什麼時候起,電話慢慢有了規律。在每天固定的某個時間,有那麼一次固定的不長不短的通話。噓噓寒,問問暖,也還殷勤,也還周到,就象天天的晚點名,日日的早升旗。不知不覺,間隔就拉長了,三天一回,一周一次,……

終於有了今天。

男人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要淡掉,莫非要斷掉么?

仔細想想,自己並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呢,也談不上對不起自己。憑著女人的直覺,鍾文欣斷定男人如此離去無非是因為她紅顏不再罷了。

一單七十萬元的生意,五年的相好,彼此彼此,都對得住別人也都對得住自己。既無恩怨也無悔吧,有的只是些傷感,還有一些著惱。

是自傷自哀,是自己惱著自己:誰讓你老了?誰讓你老的!

鍾文欣從餐桌前起身,穿上大衣。路過前廳的時候,她從落地鏡中打量了一番自己。長腿還是長腿,高個子依舊是高個子,只是小腹已然膨出,將羊絨大衣豐滿成了米袋型。細挺的頸項不見了,下巴之下又多出一個下巴來,象河馬似的滿脖子都是贅肉。

鍾文欣逃也似的從落地鏡前離開,走出了海景俱樂部的西餐廳。

外面換了另一副景色,外面的景色讓她換了另一副心情。夜是更濃更深了,燈光里的小雪花也顯得愈發輕盈愈發鮮活。對面的西海湖靜幽幽的,岸柳叢中透出一個輪廓模糊的畫舫,隱隱約約地有絲竹之聲傳來,讓人覺得恍如仙境。

鍾文欣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那是一條固定在湖岸邊的大船,被人精心裝修成古色古香的茶社。沿著寬大的木板走上船去,迎面看到橫掛著的木匾上寫著「秋月舫」三個大字。一左一右的對聯上是白居易的詩,「東舟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人入船中,似乎感覺不到是在船上了,寬敞的廳堂里挑掛著一盞盞燈籠,朦朧的紗影中有人在晃動,那情形猶如夢境。

鍾文欣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祁門紅茶。木椅上的坐墊厚厚的軟軟的,紅茶入口香香的暖暖的,鍾文欣感到愜意了,她閉目養神,想要把方才淤在心頭的不快排遣竭盡。

對面的椅子輕輕響了一下,眼帘上有什麼東西在晃。鍾文欣睜開眼,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這男子身材頎長,又配著一件黑色的風衣,愈發顯得瘦削高挑。風衣的領子是豎起來的,象騎士的護甲一樣圍護著雙耳和臉頰。下巴和鼻子都有點兒尖了,眼睛卻是滾圓滾圓的,熱烈的眸子中似乎隱含著一絲憂鬱。

鍾文欣怔住了。哦,他的外形和神態都太象韓冰了!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那年輕男子的問話使鍾文欣回過了神。

「當然,請──」鍾文欣點點頭。

那年輕男子坐下來的時候,將原本挎在肩上的黑包輕輕放在了桌上。鍾文欣掃了一下外包裝,很職業地認出這是一架低檔的WINBOOK筆記本電腦。那黑包的邊緣已經磨毛了,可能是台二手的舊貨。

咦,這年輕男子是做什麼的?鍾文欣好奇地將目光投過去。對方的目光絲毫沒有避讓,徑直地迎上來,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和深郁。

倒是鍾文欣有些不自在了,她趕忙找了個話題說,「你這是WINBOOK吧,進口原裝貨。」

「你猜得真准,是WINBOOK,原裝進口貨。」

這人說著,伸手將提包的拉鏈打開,熟練地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悅耳的鋼琴曲驀然流泄出來,鍾文欣的眸子閃了閃。

「筆記本自帶的喇叭音色不錯呀。」

「這是老款,新款的更好。」

……

有了電腦這個共同話題,兩人就似乎熟門熟路地聊開了。

鍾文欣問,「你,是做電腦的?」

「哈哈哈──」那人突如其來地發出一串笑聲,讓鍾文欣又愣住了。是那種略帶神經質的笑,那笑的感覺也象韓冰。

笑聲戛然而止。

「我剛下課,這是出來打工的。」那人說。

「怎麼,你還在讀大學?」

「不,研究生。」那人顯出了幾分矜持。

「唔,是這樣。」鍾文欣下意識地直了直身子,「研究生」這三個字彷彿是精品巧克力,使交談的氣氛變得更濃更有味道了。

送晚茶的推車經過這裡,停在了他倆的旁邊。

「你,想來點什麼?」鍾文欣望望對方,隨口問。

「蝦餃吧,還有鳳爪,豬手,」那人向推車裡指指點點,「這兒的皮蛋粥也不錯,真的。」

四個小籠兩碗粥。鍾文欣拿起調羹在自己面前的細瓷碗里攪了攪,便放了下來。她已經在「海景」用了餐,此刻並沒有什麼食慾。

「你對這兒的小吃很熟悉,經常來么?」鍾文欣問。

「唔,唔。」那人口裡塞滿了食物,只能點點頭。

有稜有角的大喉結上上下下地蠕動,看上去就象一個在被單下爬來爬去的小動物。這喉結也象韓冰呢,鍾文欣暗暗地想。

一碗皮蛋粥居然轉眼之間就見了底兒。

那人在解決豬手了,看得出來,他很克制,想儘力減慢速度。

「你,沒有吃晚飯吧?」鍾文欣脫口道。

話一說出來,鍾文欣就有些後悔。她看到對方的臉紅了紅,生著黑茸毛的上唇抖了抖。

「……要上課,沒有,吃好。」

鍾文欣笑了。扮一個夠威夠酷的男人,他那高大的身架是夠了,他那豎著衣領的黑風衣也夠了,然而他的內里其實還是一個大男孩罷了。想到這兒,一種母親照料孩子般的感覺溫暖地涌了上來。

「來來,吃這個,吃──」鍾文欣把裝著蝦餃的小籠向他面前推了推。

「謝謝,我夠了。」

他已經恢復了從容,他不慌不忙地拿出紙巾揩了揩嘴角,然後又揩了揩手。那動作是一絲不苟的,顯得成熟而練達。

紅木桌嗡嗡地振動著,象一個低吟的詩人。那是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播放的鋼琴曲給它帶來的諧振。鍾文欣向船窗外瞥了一眼,夜色中的湖面猶如黑黝黝的海,風中的薄雪花就象浪沫一樣飛濺不已。《水邊的阿秋麗雅》,韓冰送給她的磁帶里有這首鋼琴曲,一浪一浪的琴聲涌過來的時候,就會讓人立不穩心神。

隨著那節奏,鍾文欣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跳起來。

「你也喜歡鋼琴曲?」那人望著鍾文欣。

「是的。」

(作者楊東明,國家一級作家,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河南省作家協會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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