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流】你能為我抓只娃娃嗎？

時尚 09-21

小時候喜歡毛絨玩具，攢錢買一隻，會寵幸很久，夜晚抱著娃娃入睡才安心，難過的時候跟它講話，彷彿這個世界只有它關心我在想什麼。為了有更多的關心，就想要更多的娃娃，幻想組成一支動物艦隊，陪我流浪。

七歲的時候，在商場里第一次看見娃娃機，透明的玻璃里，有各式各樣的娃娃，擺著不同的姿勢。燈光的照射下，它們的眼眸動人，想要跟我回家。

兩塊錢抓一次，有可能帶走一隻娃娃，我天真地以為這是世界上最合算的買賣，因為它們看起來都觸手可得。我踮起腳尖，瞄準最心儀的娃娃，摁動按鈕，移動手臂抓起它們的身體，爪子明明已經碰到了，可娃娃又中途墜下，臉上寫滿了委屈。我多麼想要帶走它，懊惱地再來一次、兩次、三次，用光了口袋裡的零花錢，卻什麼也沒有抓到，難過地離開，還要遭到父母的責怪。

長大後，很少再看見娃娃機，偶爾在電玩城看見，裡面的娃娃積了灰，一點也不可愛。也明白那些娃娃的價值，根本抵不上浪費的金錢，漸漸把抓娃娃的事情忘記了。想要娃娃時，去批發市場買一隻，拿回家玩了一會兒就膩了。讀書、工作，經歷的事越來越多，和娃娃說話的機會越來越少，很多事情咽一口氣，逼著自己不去計較。我的動物艦隊始終缺員，漸漸放棄流浪的念頭。

人過三十，趁著搬家，把家裡的娃娃清理過一次，捐給貧困地區的孩子。以前擺娃娃的地方空蕩蕩的，晚上會想起它們，和對它們說過的話。

突然發現這一年身邊出現了很多的娃娃機，電影院里、商場里、地鐵口、餐廳門口，甚至去衛生間的拐角，都被娃娃機佔據著。每個娃娃機有特定的主題，機器貓、Hello Kitty、龍貓、阿狸……娃娃也比以前精緻不少。年輕的情侶們圍著機器，女孩子抓時，男孩子負責投幣，男孩子抓時，女孩子在旁邊助威，每個人的表情都寫滿認真。他們一次一次地嘗試，每次從期待到落寞，再到重新期望，完成一個輪迴。其實離成功就差那麼一點點，明明抓到了又掉下去，刺激又充滿了不確定感。抓到時，周圍的人都會羨慕嫉妒，男孩在大家注視下把娃娃塞在女孩手上，女孩捧在懷裡，羞澀的表情掛在青春的臉上，比任何腮紅的顏色都要美。

看過一對老年夫妻抓娃娃，他們頭髮花白，許是寂寞的緣故，每天晚飯後都守在機器前，帶著馬扎和開水，專註地抓著娃娃。老爺爺責怪老奶奶沒有看準，老奶奶責怪老爺爺太過心急，他們打著鬧著，像年輕時一樣，度過了漫長的夜晚時光。他們花了200塊錢，捧著三個娃娃回家，也許送給外孫當作紀念，又或許，他們是空巢老人，那些娃娃可以代替兒女的陪伴。

我明白所有的道理，爪子是被調松過的，幾十次才出現強力爪，下爪前要計算好角度，要抓住狹小的頸部、尾巴。娃娃的成本低廉，和付出的金錢不相對應。一次一次和成功擦肩而過更能人的激起鬥志，陷入了循環往複的消費圈套。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還是想要抓到一隻娃娃。我們擁有的太過容易，只有抓娃娃，才能讓我們傾盡全力。

我希望有人在我身邊，這樣我就可以問問他：「喂，你能為我抓一隻娃娃嗎？」我想要看著你專註的表情，想要看你「浪費」時間為我做一件微小的事，想要你用盡全力只為我開心的一笑。

在這世界上能感受到的快樂越來越少，在捧起娃娃的那一瞬間，我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我想我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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