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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戈碧I喝茶瑣記

我算得上是個愛喝茶的,卻不善品茶,不通茶經,更不懂什麼茶道。如果讓我來談一些茶事,很難說出些道道。這一兩年結交了幾位喜好喝茶的朋友,心中甚為快慰。其中有幾次茶聚給我印象頗深,倒是可以記錄一二。

第一次是前年八月,與一幫文友在永嘉羅溪半嶺山莊喝茶。正值夏天,城內暑氣逼人,山莊里卻是涼意襲人,清幽異常。十餘人在院子里分坐兩桌,一邊品茗一邊詩歌朗誦,別有一番情致。午後下起小雨,依然興緻不改,將桌子抬到屋內繼續朗誦。回家後還沉浸其中,遂賦詩一首以作紀念:

煙嵐浮半嶺,雲岫入空奇。石徑通幽處,蟬聲滿樹起。

品茗醞詩情,詠誦染清意。渾忘細雨斜,隔窗濕人衣。

第二次是前年十二月,應友人之邀赴她家中喝茶,其間茶香裊裊,妙語連連,主客笑聲不斷,相談甚歡。不覺間近子夜時分,才起身告辭。時隔兩天後猶有回味,便寫了一篇《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以記之。

第三次是在去年五月,也是應這位友人的邀請,同她幾位朋友到楠溪江煮茶。四人在永嘉書院附近找了一塊空地,架起桌子,支起篷布,點起氣爐,擺下茶具。遠眺綿綿青山,鬱郁灘林;河床開闊,平坦和緩。近岸汀洲披翠,草木蔥蘢;茂林修樹,三五成群。俯觀江水澄碧,微風綉紋;數葉小舟,蕩漾其間。水燒開後,縷縷茶香和著清風鳥鳴,端的是心曠神怡。此中幽趣,只可意會,難以言宣。人處其中,幾可忘憂。於是回去後又寫了一篇短文《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溪山煮茶記》,文末還題了一首小詩:

風和日暄鳥聲碎,閑煮香茗在溪山。小坐即有欣欣意,微雲數抹水潺潺。

自那次喝茶回來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喝茶几乎成了我生活中頭等大事。可見愛茶是人生一大樂事,一旦提起,再難放下。茶可獨酌,也宜共飲。古人講究以茶會友,佳茗、良辰、美景、知音、相聚品飲,雅俗共賞:寒夜客來茶當酒,老友相聚,沏茶小憩,談笑品飲、雖不如酒後意氣風發,卻另有一番情趣。但對我來說,清談比茶更重要。為何要這麼說呢?因為真正嗜茶人士對喝茶是很有研究的,茶的種類、品種,還有時效、顏色、氣味,如明前明後、水質水溫等,每一個細節都要把握時候,恰到好處。除此之外,對茶具亦是頗為考究。簡單的事情,可以被有餘力的人做得很鄭重。茶葉從低級到高級,不同分類價格差異懸殊。亦有人從茶里提煉出道與禪。雖然茶有如此多的學問,但它依舊是一件平易自然的事情,並不疏遠。茶葉和用具,茶莊里一轉,什麼都買的全。奢侈的只是越來越難持有的情趣,敏感和愉悅。

「口舌之味通於道」,自唐宋以來,文人往往通過吃茶來表現其審美情趣和人生哲學,至於明清時期的小品名家,更是幾乎無一不「談茶說酒」的。而且文人清飲,以客少為貴。陳繼儒在《茶董小序》中說:「獨飲得茶神,兩三人得茶趣,七八人乃施茶耳。」張源也說:「獨啜曰幽,二客曰勝,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曰施。眾則暄,暄則雅趣乏矣。」而我對這些素來不大講究,和什麼人喝才最最要緊,如此方為樂事。於是每個月總有一兩次約上幾位友人一起品茗清談,或郊外、或茶室、或畫廊、或家中。茶為內功,無喧囂之形,無激揚之態。一壺茶,清醇溫潤,從喉嚨到胸底,使身體里枝枝節節打通般舒暢,渾身酥軟放鬆。彼此相見歡,且話不敷衍,就一切剛好。能否風生兩腋倒是其次。因大多是文史群的群友,彼此興趣相投,故每次都相談甚歡,盡興而歸。

茶是什麼?茶聖陸羽說過,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葉,本來就是茶樹上的葉子。我卻以為,「茶」字為人在草木中,喝茶喝的是茶,享受的是那份心情,以及喝茶的環境。水乃天下至清之物,茶又是水中至清之味,得一「清」字,方可從喝茶中體味到清雅的情趣。著意於「清」,茶是否好茶,反而退其次,更講究的是環境是否幽靜雅緻。故古人飲茶,對環境的選擇重在自然,多選在林間石上、泉邊溪畔、竹樹之下清靜、幽雅的自然環境中,這在眾多的茶詩中可以得到驗證。但所謂柴米油鹽醬醋茶,飲茶,又是一個很日常的事,不可能都有月下松間的茶境。於是古人便把這種對飲茶環境的追求,搬到了茶席布置上,使之成為了一種審美藝術。但在我看來,茶境,最重要的終歸還是心境。所謂「境由心生」。有了這種情懷和狀態,即使不擺茶席,一壺一杯,心中自然有境。否則,俗事纏身,俗客在側,話不投機半句多,並無一點喝茶的興緻,即便是坐在一個精心布置的空間里,上好的茶備來,亦是無用。因此,無論是在真山真水的天然茶室里、還是在深秋寒夜的火爐邊,抑或盛夏幽靜的書房裡,只要有閑心在,未必是好茶、未必有好水,那就是個品茶的盛宴。無論如何忙碌,手邊總可以有一盞茶,除了解渴,還可以養心——在某一瞬間,如坐草木之間,如歸遠古山林,感受到清風浩蕩。有茶的日子就是一段好時光。特別是在周末,整理完瑣碎家務後,捧一盞清茗,翻一卷閑書,與心中的清風朗月相逢。酷熱之際,其實在人不在物,適意與否,是由心來決定的。就像平常的心之居,就像從月下的山林走到陽光開闊之地,走到哪裡,清光似水總是瀉滿一身。走在哪兒,心上都有水澤,清澈自喜。

有人說:「一本《紅樓夢》,滿紙茶葉香」。可見書中寫茶事之多。但最為精彩的當數第四十一回中有關品茶的描寫。《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寫道:妙玉聽如此說,十分歡喜,遂又尋出一隻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虯整雕竹根的一個大盞出來,笑道:「就剩了這一個,你可吃的了這一盞?」寶玉喜的忙道:「吃得了。」妙玉笑道:「你是吃的了,也沒這些茶糟蹋。豈不聞『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喝的蠢物,三杯便飲牛飲騾了。』你吃這一盞便成什麼?」說的寶釵、黛玉、寶玉都笑了。而我若口渴時,便一杯一杯地猛喝茶水。最多的時候,一天可以喝兩暖壺。看來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蠢物」,或一頭常在溪邊飲水的「牛」、「騾」罷了。

話跑偏了,回到正題。最近一次是臘月廿七下午,和好友到一寺廟喝茶。寺里的兩位師父都是愛茶之人,言談頗為不俗,自然喝得極為愉快。其間我聊起前次和一文友去永嘉高遠兄家喝茶,當時屋外寒風冷雨,路上幾無行人,這雨聲就顯得格外的空曠和清寂。於是我就說:「周作人先生曾說『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同飲,得半日之閑,可抵上十年的塵夢。』現今人也有了,閑也有了,這瓦屋紙窗卻尋不到了,否則下雨天喝茶聽雨,別有一番況味。」「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紙窗?」我問師父。師父說:「應該早就沒有了罷。」

此時天色已暗,寺外清冷的路燈投射在玻璃窗上,像極了一枚圓月,以致我一時難以分辨,盯著它看了許久。若然換成紙窗,就不會「一燈如月看多時」了吧!

此篇亦是幾年前的舊文。文中的這兩位師父後來一位去了寧波的天童寺,一位去了瑞安的寶壇寺。瑞安和溫州市區比較近,還可以常去討茶喝,寧波就不方便了。這幾年喝茶聊天去的最多的地方還是上面這位好友家,雖然茶具簡陋,但有他在這聊天的氣氛就頗為愉快,笑聲不絕,故再附上一篇短文《桓廬夜談記》。桓廬就是該好友住處,他在群里自稱狗蛋,說我寫得太雅,應該直稱狗蛋家。名稱只是個符號而已,聽慣了也便順耳了,只要這茶能一直喝下去。人生多缺憾,得閑來飲茶。人生到了此刻,並無多少感慨失落,平靜像海水淹沒一切。但志趣和路徑,卻比任何時候都為清晰。談笑間,茶熱了又涼,斷了又續。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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