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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瑰麗 我的外公外婆

【微刊】第37期(總第37期)

我和外公外婆並不是很熟悉。但他們在我的人生印象里,有一段時間是那樣的清晰,像一段音像帶似的展現在我眼前。作為我的祖輩,外公外婆使我有了根的感覺。是他們讓我知道了我從那裡來,我的身上又流淌著他們的血液。但這種親情,沒有刻骨銘心地注入我的情感里,因為作為我的祖輩,他們在我的生命里只有那麼一點短暫的記憶。

小時候我和奶奶生活在離父母數千公里的農村,離我和奶奶的地方不遠的村莊里就住著外婆。奶奶有時看著我會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父母離的這麼遠,這當外婆的也不來看看,也不給做件小衣裳……奶奶念叨多了,一年裡會有那麼一次讓姑姑拉個人力車,帶著我們去外婆家看看。朦朧的記憶里外婆好像給我做了一件,她手工織布的一件白布衫。至於外公在我眼裡就空白了。後來,我知道外婆是再婚了的,和她一起生活的外公,不是我的親外公。

當知道有個親外公時,都是我上大學的事了。那時外公外婆搬著好多行李從我童年生活過的,和新疆相隔幾千里的地方來了。剛進我們家門,父母給我們說這是我們的外公外婆時,妹妹禁不住地說:我們還有外公外婆?這句話剛說出便被父母以不懂事給訓斥制止了。爸爸告訴我們,外公是大學畢業的,一直當老師的。現在退休了就是來給弟弟妹妹們輔導學習,教訓我們以後在外公的教育下一定要好好學習。這時候我們才知道,那個不是親的外公去世了,一直單身的外公為了認母親和我們,他們又復婚了。

關於外公的故事,是我們一直在媽媽絮絮叨叨的語言里,還有外婆的故事中了解到的。外公出生在一個大家族裡,外婆經常說外公年輕的時候,他家的院子好大,人也好多,每當大院子的女人們走出來,都是穿著清一色的素雅衣服,這時旁觀者都說:一群羊羔出來了!媽媽說外公二十來歲的時候,經常手裡拄著文明杖,帶著墨鏡,後面跟隨著一群人。那時的外公,據說是國民黨的一個保長。媽媽經常對我們說話時最幸福的表情是,說她上小學的時候外公經常騎著自行車送她去上學。後來說是外公的好幾個兄弟都去了台灣,外公也丟下妻兒獨自走了。大家又說外公在出去好多年後,他是在一天黑夜又悄悄地摸回家來被抓住的。這時的外婆好像又再婚了。

媽媽說那些年的外公很慘!經常被人批鬥,她曾親眼目睹外公被人綁著掛到樹上,然後再從樹上摔下來。那時的外公成分不好!自從外公走後,外婆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然而,在最艱難的時候,外婆還是把最小的那個送人了。為了生存,外婆帶著媽媽和小姨去討飯。外婆的父親是私塾先生,外婆也是個很有文化的人。為了生活,外婆在外公離家出走幾年後就又改嫁了。外公因為是大學生,後來被安排去做教師了。大家說他也又找了一個同樣做教師的女人結婚了,婚後並且又生了一個兒子,一個我從沒見過面的舅舅。

可外婆和外公來我家,並不像爸爸想像的來教弟妹學習。在我的印象中,外公的脾氣很躁,他每天都是在不停地找外婆的毛病,什麼小凳子沒有擺好啊,什麼桌子又髒了……外公像有潔癖般每天都要把房間的衛生,打掃得乾乾淨淨!他的心每天都是特別煩躁。父母說外公再婚時和繼外婆感情很好,可是在剛生下舅舅不久,這個外婆就去世了。留下了一個兒子,他是又當爹又當媽的把舅舅拉扯成人。舅舅長大了也是當老師的,到談婚論嫁時他談了一個女朋友,臨結婚的那天女方家裡又不同意,他想不開就自殺了。這時候外婆找的那個外公因病也去世了,外公為了認媽媽和我們,就又與外婆復婚了,就這樣他來到新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在外公外婆復婚一起的日子裡,他們總是經常吵架。外公說他和外婆的婚姻是家裡包辦的,當他還上學的時候家裡就給他介紹了外婆。他聽人說外婆長的不好看,他曾在放學的時候幾次去外婆家附近,想悄悄看看外婆長的什麼樣,但每次去都沒見到,他後來生氣地說:她就是長的像頭豬我也娶了!外婆說他每次偷偷摸摸去看她,別人都告訴她了。其實,外婆是有意躲起來不讓外公見的。外公說結婚那天,他遠遠地見外婆穿一身大紅棉衣,當時心裡就生一股厭煩之氣!說真的,外婆不像外公說的那麼難看。在我很小時,經常聽周圍的大人們談論外婆,說媽媽結婚時外婆梳著一雙長辮子,參加婚禮的人都感嘆外婆咋那麼年輕,咋那麼漂亮。的確,外婆年輕的時候,唱歌、扭秧歌都很好看,老的時候也經常在我面前唱歌、跳舞。在我記憶里她手裡什麼時候,都捧著一本被摩擦的很舊了的聖經書,每天都很認真地閱讀著,書里的文字都是些繁體字。每天早上,或幹活時她也會不由自主的念叨著:黎明即起,洒掃庭除……從這幾個方面都可以看出,外婆也是個有文化的老人。

由於,弟弟妹妹們都和外公外婆們生活不到一起。父母讓我和他們兩人一起居住。為了讓他們打發時間,在院子里給他們養了一隻羊一條狗。外公對這兩個動物每天飼養的是異常的靜心,特別是那條大黃狗。只見他天天忙著給動物們準備食量,然後認真地端過去目睹他們吃完,然後臉上洋溢著一種很幸福的表情。後來不知為什麼,那隻大黃狗卻在外公的靜心飼養下卻死了。外公的表情異常傷心,這時外婆目睹此狀說:他喜歡什麼,什麼都要死。他什麼都克,我是腰斷了他克不了。外公聽了這句話對外婆大發雷霆。外婆是因為生活的勞作,在我的記憶里就是一直是彎著腰走路的。

至於,克人這一說,我一直也相信,但我也不明白其原因。我大學的班主任就說他的父親就克妻,一輩子娶了七個老婆,每娶一個老婆都會沒過多久就去世了,後來娶的第七個老婆也是克夫,兩人互相剋,最後到了他父親去世時,他的繼母還依然活著。自從外公到了我家之後,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他還是經常和母親吵架。我記得最清楚的時候,一次是我放學回家,看見外公手裡舉著拐杖,在院子里瘋了一樣追著媽媽要打,四十多歲的媽媽嚇的像孩子一樣拚命的跑著。為了讓他們之間減少衝突,爸爸讓本來一直在家附近經營糧油店生意的媽媽,一個人住到二十多公里之外的我家老宅子去了。把她經營了多年的糧油店也交給外公去經營了。

只有四十多歲的媽媽,從來沒有得過高血壓病,卻突然有一天一個人在房間里突發腦溢血倒下了,被人發現時已經過了一天了。在醫院的搶救室里,大家攔著不讓外公進去,他們說外公一進去目睹此狀就對著媽媽搖頭說:不行了!不行了!在外公來我家不到兩年時間裡,媽媽就去世了。在媽媽去世的這一年裡,只有幾歲還沒上學的我大姐的兒子也莫名地沒了。那一年我經常夢見媽媽一邊做飯一邊訓斥著一邊調皮的外孫。我悄悄把這個夢告訴二姐時:她說是媽媽把這個孩子帶走了。記得每次這個孩子來外公這裡的時候,聽見外面外公養的那隻羊叫就會用稚氣的語言說:老太爺,小羊叫你呢。這時候外公聽了很開心,也滿臉笑容地回答說:是叫你呢。後來母親去世後,外公外婆又離開我們回老家了,再後來我去看過一次他們,外公說我姐這個小孩沒了他挺傷心的,他是特別喜歡這個小孩。那時我去看外公外婆的時候,只見外公的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他一直在不停地清掃著。雖說那時的外婆已經半身不遂了,但她一個人依然穿戴整齊地坐在整整齊齊的床沿上,我問她為什麼不躺著,她說外公喜歡乾淨整潔,不讓白天躺著,她現在生活已不能自理了,一切都要依靠外公。外公因為是老師退休的,一直有穩定的工資。我目睹此狀,就背著外公給外婆一點錢,但她始終怕外公發現,便急忙塞在枕頭下面,塞的時候還偷偷地往門外望了一眼在忙碌的外公。看外公有沒有發現,然後又從枕頭下面拿出來,放進自己的貼身內衣里。在和我的聊天時她一隻手一直捂著身上裝錢的地方,她說擔心外公發現後又給他收走了。

外公外婆離開我們,讓我最後一次見他們時。聽說外婆已經癱瘓了,被舅舅接走養老送終。外公一輩子很節儉手裡存了一些錢,我記得他在我家居住的那些日子,有一次老家教育局裡來人看他,他說他以後要干件大事,要把錢都捐給學校。那時候外公接替媽媽管著家裡的糧油店。媽媽經營的時候一直盈利,可到了外公接手,他總是擔心爸爸把錢浪費了,錢一直他管著。媽媽去世後他把店裡的錢都轉走了。後來家人說他得了肺癌,經常吐血。他把財產都給了他侄子為他養老送終的。做醫生的公婆經常說,得癌症這些怪病的人都是因為心情常年鬱悶的原因。

外公外婆還有媽媽他們的一生都是凄慘悲涼的一生。生活里我遇見困難挫折時,就經常自慰: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先勞其筋骨,餓其肌膚……這句千古名言一直激勵著自己。可是我每當想起外公外婆和母親時,漸漸地感覺到我的視線有些模糊,我的思緒茫然混亂了!我不明白他們的人生怎麼就像一直是黑暗的一夜呢!

作者簡介:

陶瑰麗,曾用筆名方子,微信名木桃,七十年代出生新疆。16歲時在新疆人民廣播電台播出散文作品,先後在《南方周末》、《綠洲》、《新疆日報》、《工人時報》、《西部散文選刊》等報刊發表散文、詩歌、小說。其中有散文、詩歌在《南方周末》、《烏魯木齊晚報》獲獎。系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副主席。現任北京一集團公司文化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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