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人分三六九等，

到了澡堂都一樣。

北方的職工澡堂總是巨大而又空曠，浴室水龍頭排排而立，水泥地板因為經常被水泡，現出光滑的光影。因為一邊洗澡一邊被水泡，熱水沒過腳底。後來裝了一排木腳蹬，再也免受這種困擾。

有人說，區分北方人和南方人就應該去游泳池更衣室。一秒脫光，兩秒換泳衣，面不改色的就是北方人；脫衣躲躲閃閃，不敢正眼看浴室里白花花的肉體，那就是南方人。

每次踢著拖鞋一踏進進澡堂，我腦子裡都有一場戲：在煙霧繚繞的水汽里，摔個狗吃屎。

還好，這場好戲，自始至終我沒發生。

洗澡對一個人有多重要？

孔子曾帶著一群人聊過志向，弟子曾皙說：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洗澡歸來，吹著春風，唱著歌，覺得快樂不過如此，這就是我人生的志向啊。

暮春是陰曆三月，正是春日好溫度，洗白白不是正好？

所以在陰曆三月三日，也被古人定為在水邊祓禊的日子。祓，是祓除病氣；禊，是修潔凈身。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一天是古人規定的洗澡日，也叫作上巳日，徹底告別冬日的寒冷，迎來新春一個潔凈的自己。

漢代把上巳日專門定為節日，號召群臣百姓都要去河邊洗澡。據說是因為漢武帝患皮膚病，常常疼痛難忍，不得救治。在夢中遇到一隻神鹿指引，來到一處溫泉。夢醒後，漢武帝果真找到那處溫泉，連洗幾次後，漢武帝的皮膚病就痊癒了。

當漢代還沒有星期這個概念時，已經有了休沐——也就是洗澡。漢代規定：吏五日得一休沐。也就是說每五天需要洗一次澡，然後放假一天。

魏晉時期，王羲之寫下《蘭亭集序》，其主要原因就是洗澡。《蘭亭集序》開篇：群賢畢會，少長咸集，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先洗澡，洗到詩興大發，就寫下洋洋長篇。

光有詩興的不只是王羲之一人，還有蘇軾。洗澡令人身心愉悅，可見一首《如夢令》。

水垢何曾相受（ou）。細看兩俱無有（ou）。

寄語揩背人，盡日勞君揮肘（ou）。

輕手，輕手（ou）。

居士本來無垢（ou）。

這首小令，要是按當下最火的freestyle來看，是5個押韻！有感而發，不知是因為搓背的疼，還是熱水的爽。估計都有吧。

總會想起兒時每星期去職工澡堂洗澡，天冷的時候，進入澡堂更衣室那個瞬間，舒服地嘆一口氣，覺得真暖和。洗完澡滿身熱氣，從水龍頭到更衣室，又覺得冷，冷到牙齒哆哆嗦嗦。

洗完穿衣的過程總是難捱，可是洗完總會覺得輕鬆，被媽媽拉著手在夜間的路上走。冷風吹，抬頭看到明亮的月，在頭髮結冰的時候進屋。有時候依然懷念那條路，很黑，星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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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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