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婚姻制度的問題：當壞人比當好人划算

「我們的生活，要麼讀書，

要麼旅行，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在路上！」

翟欣欣這個事情之所以惡劣，並不單純在於騙錢這件事。

說實話騙錢這事兒並不新鮮。每天，到處，騙錢都在發生。連銀行櫃員機都貼著賺錢要謹慎的標語，依然擋不住大爺大媽拚命給人轉賬。

可見騙錢與被騙，早已深入到中國人的千家萬戶里，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根本沒什麼可訝異或激動的。

但翟欣欣這事兒不是單純的騙錢，整個事情之所以在互聯網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並持續發酵。是因為翟欣欣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毀滅了屌絲大眾的夢想，這個夢想叫做「努力工作，靠才華賺錢，一切都會有的」。

美嬌娘，可愛的孩子，大房子，顏如玉，黃金屋，一切都會有的。這是世所公認，不言自明的承諾。你需要的只是努力努力再努力，上進上進再上進。然後，鮮花地毯就會自動鋪到你腳下——至少，我們當初都是被這麼教育和許諾的。

從十年寒窗開始，當別人花前月下的時候，你在用功念書，為的是能考上一所好一些的大學；

當別人恣意消費的時候，你節衣縮食，為的是能為自己未來的財富自由增添一些原始積累；

當別人圖個輕鬆安穩的時候，你選擇了一條看上去較為兇險的路，因為你知道在今天的世界只有彎道才有超車的可能。

於是，18歲的時候，你忍住了沒和班裡的誰誰談戀愛，24歲的時候，你忍住了不去消費幾萬塊一個奢侈品，35歲的時候，你開始創業，灰頭土臉，吃了許多別人一輩子都不會吃的苦。

你的最好的年華都忍了，沒有享受，只有投入。

最後你的苦心和汗水沒有白費，事業回報給了你原本不敢想像的財富。到這裡為止，這就是最典型的2017年版的China Dream的故事。

然而，奪去這一切，只需要一個陌生人，半年時間。只要用上婚姻這個利器，頃刻間，就能讓你前30年所有的努力成果付之東流，甚至把你父母一輩子的心血也搭進去。

而對方，什麼也不用付出——既不用在18歲悶頭讀書，也不用在24歲節衣縮食，更無須在年過三十的時候賭上身家名聲去涉險。只需約約會，吃吃飯，然後一張紙，就能拿走1300萬人民幣。

這是什麼概念？大部分人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堆在一起的樣子吧。你們可以去查查這些年的治安新聞，搶金店的，至少兩個人，玻璃罩子砸開掃，一次能搶走幾百萬的黃金珠寶就算很好了。

搶銀行，四五個人合作，槍頂在櫃員腦門上，一次也未必能帶走1000萬現金，時間沒掐好還要陷入和警察槍戰的地步，可謂提著腦袋的買賣。

街頭詐騙還得風裡來雨里去大太陽下和老太太磨嘴皮子呢，一不小心就讓老太太兒子揍了，到翟欣欣這兒可太簡單了，幾句甜言蜜語，最多陪睡個個把月，吃吃米其林，飛飛巴厘島，就把這錢落袋了。回頭轉身翻臉那都是情感家庭糾紛，警察來了都不想管。

你這讓干臟活累活的武裝搶劫的罪犯同行們情何以堪。

錢來的太容易，太容易了就很難阻止人們去想「我操，這事兒我也想試試。」在翟欣欣前，一定有許多成功案例激勵了她，在翟欣欣之後，也會有更多的人躍躍欲試。這恐怕就是這類事情最大的惡了吧，這根本就是個逆向激勵機制。

《白毛女》中有個名句：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

這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制度是可以輕易改變人的，一個不正常的，顯失公平的制度可以把人誘導變成原本不曾有的樣子。第二，人是很容易改變的，這世上沒那麼多冰清玉潔，鐵骨錚錚。

99%的普通人都是肉身凡胎，意志力和自控能力都很有限，談不上算好人壞人，善惡往往就在一念間，就看外部環境給不給他機會和條件。

今天的婚姻制度（不僅是婚姻法，也包括民俗），就是這樣一個作惡低成本的制度。作惡低成本，收益無限高，這樣的制度，只會誘導更多原本的普通人，像正常細胞癌變一樣變成一個又一個的翟欣欣。

把人變成鬼，其實並不難。

有人說，在這件事情里，蘇的輕信和易操縱才是造成悲劇的核心原因。這我承認。如果換了一個閱歷，心態，或者應對女人經驗稍微豐富一點的人，翟未必能騙的這麼多，騙的這麼順。但這個制度本身顯然是有先天缺陷的。而且這種缺陷是無解的。婚姻在經濟上的綁定，使得別有用心者嗅到了味道。正所謂，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這種安排顯然已經無法跟上中國迅速膨脹的資產速度，從而變的越來越不合時宜。一開始立法者可能在意的是工資收入這些東西。殊不知現在人家盯上的是動輒千萬計的資產——而這往往是其中一方几代人，凝結過去，透支未來的全部勞動心血。

事實上，蘇和翟談崩的導火索也是這個，蘇要求將婚前財產賣掉，購置一套婚後財產——然後她就可以以寄生者的身份名正言順的獲得一半產權。

在罵翟欣欣貪心不足，蛇蠍心腸的時候，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反思一下，這種制度的設計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呢？權利和義務真的對等嗎？有誰多問一句：憑什麼呢？

在蘇之前，互聯網圈子有過一個更有名的案例，那就是土豆網的CEO王微離婚的事情，因為前妻的股權爭議，直接導致土豆網上市受阻，後來王微不得不付出總計700萬美元的現金補償才得以和解。

除此之外，還有藍色游標創始人、拉卡拉董事長因為離婚分割了1.675億元，真功夫蔡達標因為與前妻和前妻弟弟不合，最終被檢察院逮捕。可見婚姻對有身家的人來說，真是異常兇險。

所以你去看，現在的有錢人，結婚越來越謹慎。很多人一輩子同居，對外以夫妻相稱卻從來不去辦法律登記，就是因為他們的盤子太大，利益太大。

就算有人腦袋發昏真要結婚，也會有律師給準備下幾寸厚的婚前協議，你去慢慢看吧，條款和格式都是通過多年的案例總結出來的。

你不簽，就算另一半答應，其他股東也不答應。因為這些老江湖太知道了：感情這種多變的東西，和真金白銀的生意比起來，太脆弱了。

況且不公正的婚姻制度等於變相鼓勵敲一筆，誰能保證一個好人在如此巨額的利益面前不會變質呢？沒什麼能保證，山盟海誓一點意義都沒有。這是經驗匯總，並非虛無主義。

翟欣欣這個事情至少給正在擇偶的惟學歷惟工作論的人敲了一個警鐘。我發現很多人腦子還是轉不過來，總是愛說什麼「受過這麼好教育的人居然做出這種事」。生活中你也會聽見類似什麼「我覺得我們這種單位的人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

凡是這樣想的人都有非常局限的思維誤區。可能因為知乎用戶都是知識分子居多吧，總還是隱隱約約覺得知識分子應該大抵都是好人。

人不可貌相，更不能通過學歷履歷去「貌相」。

學歷家境和人品沒有必然關聯。不是外來務工人員偽造一個身份才是騙子。這個翟某，實名沒假沒編，學歷也是對的，我看都有以前的同學出來印證了，說她當年是什麼高冷女神，家境應該也很好。但那又如何？這樣的人依然可以是壞心眼，壞到骨子裡。

還有一個我覺得很扯的說法是，看一個要看他的眼睛，看他眼神是不是清澈。這難道不是玄學？你見過哪個人是眼球晶體混濁的？那是眼科疾病好不好。

就比如這個翟某，我敢說你從她的臉上，她的眼睛裡，任何能查證的外在履歷經歷，找她的熟人去做背景調查，都看不出她會做這樣的事情。這就是人心的可怕之處——它是一個黑箱，從外部無法觀測。

也許她自己以前也沒想過自己能壞到這個地步，但就是某一晚，看著睡在身邊那個一點也不愛的人，黑化了。這能事先預測到就有鬼了。

人性是脆弱的，人心也是複雜的。其實只要出現一個機會，作惡的收益夠高，作惡的成本夠低，是個人都會多少動心。

一旦有這種機會冒出來的時候，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作惡的最後一道閥門，從來就不是你受過的教育，而是膽怯或是渾身不舒適這種生理性的因素。這和你大腦中的一些區域的形狀和分泌量有關，是娘胎裡帶出來的，從來都和你受過的教育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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