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是時代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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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聊的話題叫做「神話」，我的這個神話，跟傳統學上面的神話是不一樣的，我這個神話講的是地外文明。我喜歡神話，也相信很多人願意自己是生活在一個神話當中。神話是人類創造的第一種文化形態，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的第一個標誌。尤瓦爾·赫拉利在他的《人類簡史》中就講到了人之所以稱為人，是因為人會講故事，而且人類講的第一個故事就是神話故事。
哲學家費耶阿本德曾經不無雄辯的說過這麼一句話，「神話比科學更偉大」。因為科學只是改變文化，而神話則是在創造文化，創造者當然比改變者更偉大。神話是原始人民存在方式和生活的一種邏輯，是對存在的一種感悟，這是讓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生活方式、存在方式和領悟這個世界的方式。因而，也就是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神話，這種神話滲透在我們的生活當中，因而不太容易被我們所覺察。因為是神話，所以它就會涉及到一個科學名詞叫做超越時空。所謂的超越時空就是與現實的經驗世界相對應而已，所以在神的世界裡面是會飛的，是會突然降臨的、穿越時空的。超越時空，實際上就是超越經驗，就是在經驗之外實現時空之間互相連接。
我們都知道現在人與古代人實際上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之內。我們之所以有不同的現實世界，首先是因為我們有不同的生活經驗，而神話正是對超越世界的一種虛擬認識，也是虛擬現實的一種勾畫。當然，我們現在生活的這個時代叫做科學時代，因此，科學時代一定會有科學時代的神話，因為科學已經擬定了自己的超驗時空。
那麼科學的超越時空是什麼呢？四個字，地外文明，也就是有沒有外星人？事實上，地外生命、地外文明這個話題本身就是一個神話。因為這個話題是對我們這個生命概念，是對我們現在所處的科學概念，是對我們所認識的文明概念的一種超越演繹推理。為什麼說叫做超越演繹推理呢？因為我們無法與所謂的外星人產生真正意義上面的交往和經驗。不論是不是真的存在外星智慧生命，就算真的有，可能住著外星人的星體也會因為離我們太遠，難以想像的那種遠，我們來去一回，可能要幾十萬年。舉個例子，就拿離我們太陽系比較近的那個仙女座星雲來說，是二十八光年，宇航員以光速的速度來回要五十六年的。可是，這是就宇航員而言的幾十年，這幾十年，對於地球上面的人來說就是幾百萬年，幾百萬年的這個時間尺度太大了，地球上面的物種都發生了重大變化！
尤瓦爾·赫拉利所解釋出來的《人類簡史》不過是十萬年而已，這樣的交往就跟外星人的交往對人類的文明史是沒有意義的！所以，我們人類往往去考慮就是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主動的從經驗上面證明是存在外星人的，或者說有地外文明的出現。所以，劉慈欣寫的那個《三體》上面一直就在描述著一個「宇宙生存法則」、「黑暗森林法則」……羅胖子也講過，「反正碰到地外文明，首先第一個開槍先把它給滅了」。也許有人會說我們可以通過信號的識別，看看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是來交朋友的還是來打仗的？或者被動的等待外星人來造訪……這都不錯，但至少目前來看，都不能歸入人類經驗的範圍，而是應該看成是超越的演繹。
人類是一個需要交往、需要對話才能得到認同的生物，但是我們知道並不是有智慧的都是人，電腦不是人。並不是有行為規則的就是人，蜜蜂和螞蟻也有行為規則，但它們不是人。如果這個規則只是一些電磁信號，那就更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了，一切的規則信號都有可能是物理上面的原因！我們必須跟所謂的外星人發生所謂的社會性交往，才能被彼此認同，但這樣的交往從地球人類方面來看是不太可能的。因此，想證明不存在外星人也是不可能的。這就是出了一道難題，證明外星人存在是不可能的，證明外星人不存在也是不可能。因為它涉及的只是對什麼是人，什麼是文明的不同理解而已，需要證明的不是事實，而是一個觀念。外星人既然不能被證實也不能被證偽，因此，他只能屬於宗教形式一樣的，屬於超越時空，因此他就是一個神話。
一切的神話都需要有個動力，這個動力就是人們對於超越時空的一種尋求和擴展。超越時空，在某種意義上面決定了現實時空的形式，或者說他們互相確定在不同的年代裡面、不同的時代裡面人們對於超越時空的展開方式是不同的。在古希臘，人們展開的是奧林匹斯山上面的諸神故事。他們在中世紀，人們討論的是一個針尖上面能夠站立多少個天使的討論。古代中國，是有關於嫦娥奔月的描述，有后羿射日的描述，有夸父追日的描述。這些描述跟今天對地外文明的探索表面上看著是不一樣，但是，就其對各個時代的超越空間的展開而已，本質上面是一回事。另外，科幻小說代替神話故事，不過是一種時代性的變遷而已。當然了，對外星的設想並不是從來就有的，它只是一個現代性的產物。神話的意義，原來是表達人類的一種生存方式。今天我們所看到的某某事情是個現實，在過去卻有可能就是個神話，因此，我們假如用神話來否定現實，那就是比較荒謬的了，那就是比較胡說八道嘞，那就是不可思議的。現在我們通常說「哥就是個神話」，「姐就是個神話」，「你做的事情就是個神話」，這「神話」就等於什麼意思呢？胡說、荒謬，就這個意思。
為什麼「神話」這個詞會發生這樣的一個意義轉變呢？其實這是有它的內在原因的，時代變了，原初的神話所設定的那個超越世界已經被徹底否定了，或者說被人們所接受了，人們的空間想像已完全變了。新時代的神話在不知不覺當中出現了。舊時代的神話，舊時代的存在方式，舊時代對存在的一種領悟，在那個時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到了現在它就被確認了！人們已經覺察到它所依賴的觀念背景，它所演繹的超越時空，它已經被置於現當代世界的目光之下。從而，它本來所具有的那種勿庸置疑的這種現實性就成了一種質疑，因此神話也就成了神話！地外文明所演繹的、所代表的超越演繹時空是這個時代對生命、對文明的一種科學理解。
可是僅僅涉及到生命和文明的科學理解，也許是完全不夠的，甚至是完全不著邊際的，這是我的嘲弄態度和反思態度的一種根源。我的看法是當生命被還原成一種物理化現象的時候，可以說科學對人類幾乎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理解，我們目前所想像到的智慧生命，其實就是人類所創造的電腦這類的東西。而電腦是不會被我們看作人的，儘管我們現在處於一個人工智慧的大發展時代。那麼問題還是出現在，對於什麼是人，什麼是生命，什麼是智慧？這一類問題的回答上面來。
儘管通過電池信號，我們還確認不出什麼人類出來。但是，我們確實能夠辨認這個宇宙當中物質的物理和化學的一些性質。有許多稀有元素最初是在太陽上面被發現的，進一步我們就能夠辨認出，宇宙是不是有有機物，有沒有構成地球生物的那種基本的化學元素？如果確實有這些東西，我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宇宙當中是有生命存在。因為生命的科學，在科學家看來，就是這些東西。但是，生命就是那些元素嗎？沒有比這個更科學的看法了？
俄國有個科學家曾經提出來，對生命的看法就是依賴於對地球生命的研究。那麼，是不是這種研究就對呢？有沒有一種不依賴於某一種具體物質形態的普遍的對生命的定義呢？當然了，這是一個有誘惑力的建議，它可以解放我們的想法，解放我們的想像力。如此改變對生命的確定性，我們當然不能就說地球外面就有生命。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說地球外面不存在某一種文明，文明只有對於我們地球上面而言的。對於我看來，這些的思考有點過於玄虛了。
科學所開創的無限性激勵了無限性的想像空間，但這些想像無疑因為上升了對生命和人的本真的感覺，而變得無比荒謬。我要說的是，一旦對現代性本身發生了懷疑，現代性的可神話就要變成現代性神話了。
好了，關於神話這個話題，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讓我們一起自我迭代，好好學習，終身學習。
講座時間：2017年8月28日
文稿整理：鍾穎
錄音整理：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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