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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真覺禪師證道歌頓超義直解》二十二

《五燈會元》卷七問:「如何是佛?」德山師曰:「佛是西天老比丘。」「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上堂:「這裡無祖無佛,達摩是老臊胡,釋迦老子是乾屎橛,文殊普賢是擔屎漢,等覺妙覺是破執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驢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瘡疣紙,四果三賢、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不了。」《聯燈會要》卷二十又記德山呵罵:「諸方道流,無知老禿奴,便即與卜道,教你禮祖師鬼、佛鬼、菩提涅槃鬼,是小淫女子不會。」「瞎禿奴!群羊僧!顛卻他人入地獄。」「佛是大殺人賊,賺多少人,入淫魔坑,莫求!文殊、普賢,是田庫奴。可惜許一個堂堂大丈夫兒,吃他毒藥了。」「到處向老禿奴口裡,愛他涕唾吃,便道我入三昧,修蘊積行,長養聖胎,願成佛果,如斯等輩,德山老漢見,似毒箭入心。」又有云:「好肉上不要剜瘡,說個佛字早成佛瘡,說個菩薩早成菩薩瘡。」《五燈會元》卷五:記夾山善會禪師云:「目睹瞿曇,猶如黃葉,一大藏數,是老僧坐具;祖師玄旨,是破草鞋,寧可赤腳,不著最好。」臨濟、德山等宗門大匠,不僅婆心懇切,且是悲心徹骨,為破「諸方道流」無病呻吟,不悟「無病不須服藥」,破相遣執,不遺餘力!《景德傳燈錄》卷二十記僧問:「學人有病請醫師。」師曰:「將病來,與汝醫!」曰:「便請師送。」師曰:「還老僧葯價錢來。」《五燈會元》卷六記文照禪師上堂曰:「若道真如實際,大似好肉剜瘡。」《五燈會元》卷十三記歸仁禪師:「若曰治病,真謂『耆婆稽首,醫王皺眉』。」

宗門大匠為破眾生無始迷執,誠如《法華經》云:「我不愛身命,但惜無上道。」敢於以搏獅子勇氣,秉承文殊之慧劍,快刀斬亂麻,斬盡知見中之貪著成佛作祖之迷執。人或謗為「滅佛毀法」,此實不解宗門大匠為治佛子貪著佛病,徹見本來,如醫家大黃巴豆瀉其滯結,治病救人乃醫者之悲願也。若責「呵佛罵祖」為「滅佛毀法」,此何異斥醫師為謀害病家同等可笑!根劣見淺之輩,求佛執相以為命根,聽聞「呵佛罵祖」,無不凄惶、驚恐,誹謗,更有甚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不知如勝意比丘、二百比丘謗文殊法門,自招下墮之報。彼等亦不知宗匠「呵佛罵祖」全不違經義。如「文殊執劍於瞿曇,鴦掘持刀於釋迦」,載之經典。《善住意天子所問經》又記文殊菩薩謂善住意天子云:「汝今若能違背諸佛,毀謗法僧,吾將同汝如是梵行。」天子云:「大士今復如是語?」大士云:「天子!如汝意以何為佛?」天子云:「如是『法界』,我言是佛。」大士云:「天子!於意云何,如是法界,可染著伊?」天子云:「弗也。」大士云:「以是義故,我如是說,汝今若能背毀佛法僧,吾將同汝如是梵行。」(引拙著《無說之說文集·宗與教》)

《增一阿含經》卷十九世尊告比丘:「今有四種之人,可敬可畏,世之福田。云何為四?所謂持信、奉法、身證、見到。」「比丘!有此四人。當念除上三人,念修身證之法,如是,諸比丘!當作是學!」佛所可敬可貴有四種人,而又說四種人中三種人除掉,只要「念修身證之法」。佛所唯一肯定的「身證人」是什麼?佛說:「有人身自作證,亦不信他人,亦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言教亦復不信,但任己而游,是謂身證人。」所云「除上三人」者:一者「持信人」,「信於如來,亦信如來語,不任己智。」二者「奉法人」,「知如來語者,便奉持之,外道語者,而遠離之。」三者「見到人」,「有人斷三結,成須陀洹,不退轉法,彼有此見,便有惠施,有受者,有善惡之報,有今世、後世,有父有母,有阿羅漢等受教者,身信作證而自游化,是名為見到人。」而這三種人是佛陀方便教化的信奉者,信、願、行、三世因果,獨自頭陀行,斷惑證真,成四果。而這次佛陀教誨比丘,排除這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者,唯肯定「不信如來語,諸尊所說言教亦復不信,但任己而游」的「身證人」。這是原始經典中所記佛陀的超常的「奇論」!與平時倡導的完全背反,且全部推倒自己平時所倡導的一切修行準則,這是為什麼?古今中外,研究、講頌者及修行人,大都把目光停留在三種規行矩步的修行者上面,幾乎從未觸及到佛陀這段超常的「奇論」!或者視而不見,或輕輕滑過,很少有人去思索、去回答。佛陀特彆強調的「當念除上三人」(按:卻不肯「除」!)。「念修身證之法」(又按:卻不肯「念」!)。「諸比丘,當作是學!」(按:卻不肯「學」!)。為什麼?這又是一個「器非器」問題。絕大部人缺少佛陀所說「身證人」那樣超常的見地,缺少純利他的發心。只有佛陀能理解這種「身證人」。悟者的言行,也只有悟者能知、能解,且能肯定讚歎。小根小器不僅不領會,還「未免疑謗」,「打你色身星散」。此佛陀所以要在大徹大悟以後「閉室於摩羯。」「沒人情」呀!

《大智度論》卷二十記佛偈:「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此度眾生。」佛陀不得已,隨順世俗,說因果,說人天,五戒十善,說六道輪迴,說四諦、十二因緣,說離苦得樂,說斷惑證真,說超凡入聖、成四果,說三學、五道、十地,說究竟成佛,皆是『空拳誑小兒』,『黃葉為金、止小兒啼』,皆是屬『除上三人』者。」《勝鬘經》說阿羅漢有恐怖,因為阿羅漢屬佛說可敬可貴四種人中應除掉的三種修行人之一,不屬於「修身證之法」的人。故不能「不信他人,亦不信如來語,但任己而游」。故必如《勝鬘經》云:「以怖畏故,依於如來」、「以恐怖故,則求歸依」。《大寶積經》卷一一九亦記佛說:「三乘眾者有恐怖故,歸依如來,求出修學,有所作故,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二依(無盡歸依,常住歸依)非究竟依。依真實義,即名究竟歸依如來。」而此所云「究竟歸依如來」,必須「依真實義」。而「真實義」是何等人得?非是規行矩步、三乘修行者,恰恰是「不信如來語,不信他人語,但任己而游」的「身證人」,直下頓悟佛知見的人,得「無所得」的人得。諸宗大德法師讀斯文,亦應放棄執著,而體認「佛出現於世,為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之本懷也。

有疑不決直須爭。釋彥琪注云:「一切眾生,若有疑情不決,直須明了,此非世間之學,為生死事大,實非容易,故下文明其因果也。」我在詮釋大師「沒人情」時,列舉德山、臨濟等宗門大匠「呵佛罵祖」;原始經典中佛肯定的第三種「不信如來,但任己遊」的人。文殊師利開示:「能違背諸佛,毀謗法僧,吾將同汝如是梵行!」請三乘漸修法師們「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有疑不決直須爭」呀!勿迴避,勿旁顧而言他呀!三乘大法師們!頂禮法師!頂禮眾生!

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釋彥琪注云:「此是永嘉自謂也,豈是山僧馳逞人我之心,切恐未來之際,一切眾生於法門中發心修行,錯誤用心,墮『落斷常』二見。此之二見,能陷人故,名之為『坑』,如世坑塹也。西天有九十六種外道,不出此見,故《法華經》云:『若有若無等,依止此諸見,具足六十二。』即其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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