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0年前的智者在歐洲…

本期嘉賓

世界級梵文、巴利文、佛學學者，牛津佛學研究中心創辦人兼會長。

李察·貢布里教授擁有東方研究學士（梵文及巴利文）第一級（1961）、哈佛大學文學碩士（1963）、牛津大學哲學博士（1970）等多項殊榮，曾擔任超過二十所高等學佛教授，及巴利文本協會會長及財務長（1994-2002）、英國佛學研究協會會長（2006）等重要職務，在學術界深具影響力。

第一次聽說他，是在籌備首屆陽光論壇的時候，他是英國人，也是「世界級梵文、巴利文、佛學學者」…彼時剛從英國回來不久的我不禁對他這中西強烈的反差產生了濃濃的好奇，這不就是現實版的「藍眼睛與菩提樹」么？

第一次接觸他，是要開始安排論壇前的準備活動，一溝通才發現，原來這是他78年人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到遙遠的中國演講，他為此準備了很長很全面的講稿，甚至就題目反覆溝通過多次，當他在機場坐著輪椅準備登機時，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在現場，聽他的分享了…

論壇終於開始了，先前每一位教授的演講他都特別認真的在聽，不時的與翻譯溝通，記筆記…終於到他了，現場的義工準備上前攙扶他，可他卻沒有立刻上台，反而是慢慢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過身去，面對著現場400餘名來自各地的觀眾，深深的合十、鞠躬…

李察·貢布里教授於首屆「公共智慧與社會發展」陽光論壇

曾經好奇，外國人眼中的佛法是什麼樣的？

遠在西方，卻隻身辦起牛津佛學研究中心；

於他而言，佛教、佛學、佛法意味著什麼？

…

以下是我們為讀者精選的演講精華，以及與趙一澄導演的精彩問答，往下看，或許答案就藏在這裡…

佛法於我，是全部生命

趙一澄：在您的生命之中，佛教、佛學和佛法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李察·貢布里教授：20歲開始，我就把我全部的生命都投入到佛法的學習當中了，我一生絕大部分的生命都奉獻於佛教、佛學的研究，而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到異國他鄉給大家講演，在我餘下的幾年餘生中，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天這難忘的一刻。

（在台上又一次慢慢的站起來，鞠了一躬）

其實一方面是因為真誠的崇拜欣賞，相信在座的很多人都一樣，但和大家不一樣的另一方面，是出於憤怒。你們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會憤怒？其實很複雜，社會很複雜，宗派、種類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人把這本來最簡單、最基本的人生經驗道理變成了非常複雜的東西，從而造成了更多人的迷惑，而不是趨於解脫，這就是我憤怒的來源。

某種程度上，我也感謝這種憤怒，因為它導致我開始更深入的學習佛法，研究佛法，而現在，祂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與意義。

正如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自己最快樂的時候，佛法於我，就是生命的全部。

不要迷信，佛陀也是人

李察·貢布里教授：我要先講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的事實：2500年前的釋迦牟尼佛是一個人，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智者、最睿智的哲人，最慈悲的偉人。

我常常有這種感慨：不管是不是佛教徒，這個地球上的每個孩子都應該聽聽佛陀的教導。因為佛陀只想告訴我們，該如何幫助自己，僅此而已。他從未想要建立一個宗教，那不是他的本意。

佛陀所說的，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世間一切物質都在變換運作中，無常是這個世界的規律，包括自己，也包括所有的人，大到星系、山脈，小到砂礫、微塵。一切都在變，荒謬的是我們卻用自己一生的時間試圖逃避死亡的來臨。

任何事情都在以不同的速度變化著，但變化最快的，是我們的念頭。世間萬物都有不同變化的速度，變化最快的是我們的念頭，快到語言還來不及表達，就已經改變。這種觀點，在當時的社會是驚世駭俗的，時至今日，也不同於很多其他的宗教。

左起：李察·貢布里教授、翻譯金贏老師

首屆「公共智慧與社會發展」陽光論壇

當然，佛陀不是否認我們作為人，這樣一個基本存在的狀態，他只是說，所有的存在只是萬緣發展變化的一個過程，而認清這一點，能讓我們的生命質量得到顯著有效的提高。

你又會說，既然佛陀是人，人也有錯的時候，佛陀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質疑聲仍舊存在，可2500年後的今天，你在世界各個角落都能了解佛法，甚至在許許多多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文化中，更延伸除了無數不同的佛學系統和教法。

難道所有千變萬化的形式都是佛法嗎？這些一定都是對的嗎？其實當你在糾結這些的時候，反而是捨本逐末了。

我們只要抓住最核心的那點--「無常」，即所有事物都是不斷變化的，在實踐、修行的過程中，加上慈悲和智慧，我們就不會離開佛陀的教導。

相信真理，佛法不是神秘主義

很多初學佛的人看到浩如煙海，拗口難懂的經書典籍，都下意識的認為，佛學太難了、太複雜了，從而止步於此。但往往深入了解了之後才會發現，佛學其實非常簡單。因為佛陀只是用他的生命經驗，來為我們指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

在西方，很多人都明白，佛法是理性的，祂從來不是神秘主義。

在人一生漫長的經驗中，其實有很多很多領域都是語言無法準確表達的。比如，如果你們不懂英文，我不懂中文，面對面前擺著的這個杯子，我說「CUP」，你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而佛陀從未強調神秘主義，他只是將生命的經驗呈現給大家，這個經驗是每個人獨有的，就好比我們身體某個部位有非常不舒適的感覺，甚至在醫生面前也難以用語言來表達這種感覺一樣，除非這個醫生也有過相似的感覺，否則這真的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又比如，當我們陷入熱戀時，你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出你感覺到的熾熱的愛，但如果你突然發現一首愛情的詩，恰好說出了你心裡的感受，你會說：「原來這首詩說的就是我啊！」

所以如果說佛法的弘揚，一定要先了解，佛法不是神秘主義，而恰恰是要通過這一系列的，每個人都獨有的生命經驗告訴我們，在這個體驗生命的過程中，去經歷去體驗，而不要產生貪、嗔、痴的惡習。

左起：李察·貢布里教授、樓宇烈教授、太史文教授

首屆「公共智慧與社會發展」陽光論壇

藍眼睛與菩提樹

趙一澄：您怎樣看待佛教佛法的將來和它的國際化弘揚？

李察·貢布里教授：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但如果要讓我說真話，在世界這個大環境中，我卻是比較悲觀的。

每天晚上我們在英國的電視里都能看到有很多移民的大遷移，數百萬人的大移民。這展示了我們每個人的狀態，不斷的在走、在遷移，希望能從困境當中走出，找到一個更好的地方，於是永遠在走…

但是有用嗎？這反而反應了目前佛教最大的問題：不堅持佛教核心--平等的價值，而是著重於國家主義，把佛教分為這個國家的佛教，那個國家的佛教。

（說到這裡，教授情緒有些激動，我想他是真的很擔憂這個現狀）

比如在巴爾馬（英文），僧侶的偏激主義集團開展暴力活動，大面積的屠殺平民，還把孩子們活活的燒死。這是佛教嗎？根本不是，但他們卻以佛教的名義這麼做。又比如在泰國，人們起來的第一件事是先拜國王， 然後再拜佛陀…

那麼當我的孩子長大以後質問我：「爸爸，你一輩子投身獻身的佛教，難道就是這樣子的嗎？」我又該如何跟他解釋？如何讓他理解？

這就是把利益凌架到佛教的宗旨上了。

趙一澄：那您對祂又有什麼樣的期待？

李察·貢布里教授：每一個真正心中有佛法的人，應該站起來告訴世人這不是佛法，不是佛教。真正的佛法是平等、和平、沒有戰爭，這是真正的佛教，有忠誠、 和平、慈悲。否則佛教會從地球上消失。

智慧的傳承，是最好的教育

趙一澄：在智慧面前我們都是年輕人，也都在面對著新的未來發生，您能不能對所能看到這段分享的人，送出一段偈語？

李察·貢布里教授：佛陀的教導中高標準的道德教導，除了愛與慈悲，還有智慧與真理。我們每個個體，都有權利、都有自由做選擇，不論男女老少，貧窮還是富有。

佛陀是世界上第一個提倡平等的智者，這個平等不是簡單的指我們在每一刻都有相同的生存條件和生命條件，這個平等指的是我們在任何時空中都有自由，去選擇做正確的事。

但同時，我們每個人也都要為自己的心念、行為負責。你不能抱怨你的命運，因為即使你的上司、你的權威領導命令你去做，你也有權利和自由選擇做還是不做。

這往往不是很容易做到，就像我們談論死亡一樣，當死亡來臨時，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坦然面對。

那麼在你碰到很極端難以抉擇的選擇時，甚至是有邪惡命令的指導下，你能否做出正確的選擇呢？

不盲目的接受，根據自己的推理、實踐後，再決定是否要接受教導。他沒有說「你必須這樣做」，而是「你可以試一試這樣做」。

其實一切都很簡單，佛法的智慧不斷地增長，貪 、瞋、痴不斷地消滅，這就是我的願望。

李察·貢布里教授於首屆「公共智慧與社會發展」陽光論壇

內容整理：小舞 |責編：小舞

今年，陽光論壇仍在繼續，國內線下嘉賓對談+線上直播互動的全新形式，自十月開始，每周一次，每次一到兩位重量級嘉賓60~90分鐘深度專訪對談，更深的智慧挖掘，更好的思想收穫，規模更強大的嘉賓真容…在我眼裡，再沒有比啟人慧命更大的公益，一切美好從此生髮，一切困苦自此消失。自古聖賢亦如是看待，相信你也一樣。願與你一起，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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