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資本論」裹挾下的「網紅學院」算不算洪水猛獸？

重慶一高校，因為開設「網紅學院」引發社會廣泛關注。或許緣於「網紅」這種職業的特殊性，人們會不自覺的將「校方」預設成為大不韙的始作俑者。不過，依照校方的意思，「網紅學院」既不是獨立學院，也不是具體專業，而是學校與企業進行「校企共建」的一個培訓項目，目前有19名學生參與，主要教授「直播技巧、表演」等課程，培訓為期3個月。從這一點上看，大抵與目前高等教育的終極目標基本上是一致的。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世紀的絕大多數高校就是在兌現「人力資本論」。校方、教授，學生、家長都在苛求一種就業的方向，「好大學」的唯一檢驗標準就是能不能找到好工作。大學早已和大師無關，更與社會之光無關。大學的精神早已不再是形而上的觀念，而是一張張硬性的就業KPI。

20世紀30年代，梅貽琦校長在與北京教育界的閑聊中，自嘲教育界之於政府，好比妓女之於嫖客，因為人家出錢，你就要符合他們的要求。從這種比擬上看現代教育，大抵教育的導向，從來沒有離開市場的臉色。市場需要什麼，教育就培養什麼，「人力資本論」將學生徹底打入工具的行列。

在這個時代，知識經濟成為一種終極的人生追求。而科教興國再次讓人們明白，我們的教育就是一種服務社會，而不是為學生或者教育本身而存在的。於此，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生活在一個學歷的社會。專業證書成為每一個大學生最重要的追求，很多人甚至看的比談戀愛都重要，所以才會出現「要好好學習，沒時間談戀愛」的荒誕人設。大學儼然是在訓練一種人力，而非人格。

過去，很多人將技校和大學拎的很清，是因為過去的大學講究人文精神，勢必比純技能的學習高級一點。可惜那個時代已經過去，現在大學早已被「技校化」。當然，這其中的原因不只是校方，更多是來自社會的某種不合時宜的迫切需求。

大多數孩子上大學，基本上是稀里糊塗的，很少有人能在上大學之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於是，在家長和老師的「建設性」意見中（熱門專業），隨意走上人生的不歸路。實際上，決定一個人能不能取得世俗上的成功，學歷真還不是一種決定性因素。畢竟人在社會裡遊盪，技能只是一種工具，但軟指標（情商，觀念等）如果跟不上，真還是寸步難行。

可惜，我們的「大學教育」，早已不管這些。各方的「共識」就是怎麼就業，怎麼賺錢，於是就怎麼來。從這個邏輯出發去看「網紅學院」，其實和「計算機學院」，「會計學院」沒什麼實際區別，反正到最後就是為賺錢，學什麼不是學，幹什麼不是干。

大眾之所以覺得「網紅學院」有違和感，大概是不願意承認高等教育「技校化」的本來面目。可是，現狀就是如此，就算自己掩耳盜鈴不願意承認，但並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從這個層面上去看，「網紅學院」真還是沒毛病。

都是「人力資本論」下的產物，為何就不能同台共舞呢？到底是裝什麼裝？但如果想重整大學教育的本來面目，單單批評「網紅學院」是不夠的，都是「訓練有素的狗」，為何非要對這一隻下死手呢？

威廉·馮·洪堡就曾講到：「確實存在某種必須普及的知識，且還有某種誰也不能缺少的對信念和個性的培育。每個人顯然只有當他本身不是著眼於特殊職業，而是努力成為一個良好和高尚、受到教育的人和公民時，他才是一個好的手藝人、傷人、士兵、或經紀人。這種教育不應該是為維持生計和複雜的文明機構的實際功能做準備，而應該是理想主義的類型」。

從這個意義上看，真正的歧途所在，可能不是「網紅學院」或「計算機學院」的問題。而是在技能培養的過程中，有沒有進行人文和人性的教育，這或許才是我們該爭論的實質所在，而非停留在「人力資本論」里，去丈量技能的道德高度。

說到底，是誰在臆想「洪水猛獸」，又是誰在孕育「洪水猛獸」，大抵也就有了方向，有了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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