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規模超6億的蛐蛐市場:一隻賣到11萬!
九月中旬開始,杭州的蛐蛐玩家們最開心的時節又來了。
「住宿9天,每晚150元,蟲子賣了1萬1千多,去掉本錢,這趟來杭州收穫還成,比打工賺得多。」
9月11日,31歲的山東小夥子楊普義賣完自己所有的蛐蛐後,趕緊買了張杭州回德州的火車票,「顧不上去逛西湖了,得快回家看看還有好蟲子不,能做再做一筆,馬上就過季了。」
像楊普義這樣在杭州賣蛐蛐的山東人不少,他們一般集中在杭州古玩市場邊上的里仁坊巷。
里仁坊巷的蛐蛐市場
每趟帶幾百隻蛐蛐來,他們在這裡賣,家裡人繼續抓,賣完再回去取,據說生意都不錯。
杭州人玩蛐蛐有這麼瘋嗎?
錢報記者走訪發現,這小小的蟲子背後,還真不簡單。
賣家:
有人捨得花錢,一隻賣了7400元
早上6點多,上城區里仁坊巷就開始熱鬧起來。
在靠近古玩市場邊不長的小道上,隔幾步遠就圍了一群人,蹲在地上正挑蛐蛐。走上前一看,擺在地上的是一個個白色小瓷罐,蓋子用橡皮筋箍著,打開蓋,裡面就是蛐蛐。
「過去這裡有個花鳥市場,賣蛐蛐的人就在這擺個攤,久而久之就自發成為一個蛐蛐的集中點,後來花鳥市場搬走了,買賣蛐蛐的人還是習慣來這裡。」杭州蟋蟀協會副秘書長朱奇磊說。
記者看了下,大概有10來個賣家,把罐子一個個擺開,女賣家居多,聽口音基本都是山東人。
「我是山東寧津的,每年這個時候都來杭州賣蛐蛐,已經10來年了,杭州喜歡玩蛐蛐的人不少,有很多老客戶認準我,因為我賣的都是老公在家抓的野生的,有斗性。」
今年40多歲的張書琴說自己家男人只會逮蛐蛐,做生意不行,所以賣的活就歸她了。「一年這幾個月就能收入個幾萬塊,老家人都干這個。」
和在杭州賣了多年的老鄉不同,楊普義算是個新人,今年他第一次來到杭州。他不怎麼守在自己的攤邊,哪邊人圍得多,他就上去湊熱鬧,看人家挑到了什麼好蛐蛐。
「我平時在老家當電焊工,到抓蛐蛐時就請兩個月假,以前是在老家賣,後來看出來賣的人挺賺錢,我也開始跑上海。今年在上海賣的人太多了,我就轉到杭州了,正好也要給一個以前認識的老客戶送一條好蟲。」
楊普義更喜歡稱蛐蛐為蟲,圈子裡就叫百日蟲,因為蛐蛐也就活三個月。
他說的這條好蟲是他今年最大一筆收入,「我開價1萬多,最終7400元成交。」楊普義說,自己在老家剛弄到這條蟲時就拍視頻發給了幾個以前肯出大價錢買蟲的客戶,杭州的客戶先相中了,約好送來現場交易。
「在這個巷子里賣的都是比較一般的蟲,價格也便宜,我主要來看看能不能碰上要好貨的客戶。好的蟲都放在賓館,一些客戶會過來找,幾百上千,甚至過萬的都有,也有人直接跑到山東去買。老家人都知道,浙江上海這邊有很多大老闆喜歡斗蛐蛐,捨得花大錢。」
玩家:
玩了60年就圖個樂子,這是文化
挑蛐蛐是個細活。
把隨身攜帶的馬扎放下,人坐穩,戴上老花鏡,把罐子拿在手上,橡皮筋解開,先稍微把蓋子開個小縫瞅一眼,不滿意的立馬放下,再打開另一個罐子。遇上個看上去不錯的,就把蓋全打開,細細打量,然後從耳後取下夾著的一根草棒,輕輕撩撥罐里的蛐蛐,這是看蛐蛐的牙齒以及斗性。
一邊用草棒撩著一邊問賣家,「這是山東哪裡的蟲啊?」「哦,德州樂陵張吉店啊,30年前我還去過,那裡的蛐蛐不錯。」挑到滿意的,談好價錢,就把小罐子再用橡皮筋箍好,像寶貝一樣塞到挎包里,有的乾脆就塞到褲兜里。
里仁坊巷的蛐蛐市場
身穿紅色T恤的戚定大伯,在人群中很顯眼,他挑蛐蛐也有一套自己的本事。
「我70歲了,小時候就喜歡玩蛐蛐,玩了60年了,以前杭州本地蛐蛐也好的,我們在三堡、喬司一帶抓,這些年沒地方抓了,就買外地的,每天早上來這逛逛,買了幾十條了,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斗著玩。我們老年人玩這就圖個樂子,找找兒時記憶。」
62歲的沈來發也是里仁坊巷的常客,他的家裡還專門隔出一個11平方米的地方當作蟲房來養蛐蛐。
他還寫過不少關於蟋蟀的詩詞,「在我國,養蛐蛐可是一種歷史悠久的民俗文化啊。」沈來發介紹,他很少買貴的蛐蛐,今年他花錢最多的也就70元一隻,但便宜不代表不好,要看會不會養,「我最好的一隻,還有人出價1000元買,我不賣,我養蛐蛐就是個樂趣,又不是為了賺錢。」
蟲友的蛐蛐房
「斗蛐蛐也是一種文化,但這種臨時擺攤好像不長久啊,若不允許在這賣,以後我們去哪買蛐蛐呢?」在採訪中,多人擔憂以後找不到買蛐蛐的地。
產業:
蛐蛐營養師,月薪也過萬
買蛐蛐圖的是什麼樂子呢?很多人的答案是一個「斗」字。
在里仁坊巷,中午時分,逛得差不多的蟲友們,興緻來了,就會坐下來,來一場斗蛐蛐,看客們也會圍上來。
這斗蛐蛐也是有講究的,要同等重量級的一起斗,過磅稱重是必要環節,他們用的是一種微型電子秤。
現場斗蟲前先要稱重
準備工作做好,兩隻蛐蛐被放進斗場(塑料盒子),之後就看蛐蛐了,當然也是考驗蟲友挑蟲和養蟲的本事。「這種在街頭斗的,都是小玩玩,不會押很多錢,最多也就幾十塊,玩大的不會在這種地方玩。」楊普義在邊上看熱鬧。
正因為斗蛐蛐的需求,這小小的蟲子產生了一條產業鏈。
在喜歡玩蛐蛐的人中,杭州人80後朱奇磊算是年輕的,也算是玩出名堂的。在收、養、斗蛐蛐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商機。
朱奇磊在照料蛐蛐
「挑蛐蛐很費功夫,但若建立一個互聯網平台,蟲友們就可以通過照片或者視頻買蟲,不用自己到處跑,去年我在微拍堂註冊一家『中華秋蟲會』,賣蛐蛐。」他介紹,因為去年的蛐蛐品質不錯,今年回頭客猛增,目前他這個平台的粉絲量已突破5000多,交易額已過百萬。
「在我國,喜歡蛐蛐的人真挺多的,在我的顧客中尋找樂趣的佔大多數,當然也有一些人買來是其他用途,今年我這裡最貴的一隻賣1萬5千多,是一個安徽人買的。」
朱奇磊說的其他用途,就是賭。這也是讓他很反感的事。不少蟲友也說,玩蛐蛐可以,賭可要不得。
每年,全國各地都會抓到斗蛐蛐賭博的案子。比如2015年10月,浙江海寧警方就破獲一起聚眾斗蛐蛐賭博案,涉案人員達近百人,當場繳獲涉案資金200多萬元。
類似案件也揭露出蛐蛐賭局的流程:蛐蛐賭局養肥了一大幫人——比如裁判一場比賽一般是拿莊家抽頭的10%,約1萬多元;還有玩家專門聘請蛐蛐營養師,月薪過萬。
拋開涉賭的問題,斗蛐蛐在很多地方被列入當地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朱奇磊表示,他們也正在申報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他還說,今年國慶期間,杭州市蟋蟀協會將舉行一年一度的民間蟋蟀爭霸賽,感興趣的蟲友們可以參加。
杭州人玩的蛐蛐很多來自山東寧陽
今年最貴的賣了11萬
每年立秋到白露,山東省泰安市寧陽縣各個鄉鎮農村,人們會湧入田間地頭林地山溝抓蛐蛐,而全國各地的客商則匯聚到這裡買蛐蛐。
被人群擁堵的寧陽縣泗店鎮上,僅是這短短三四十天的周期,據稱就有超過6億元的資金流動。
當地買賣蛐蛐的交易街道
當地人之所以如此熱衷於抓蟲,就是因為這一個月,起碼能賺到三萬左右的現錢,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額外收入。
「一隻好蛐蛐,甚至頂得上當地人半年的收入,你說能不動心嗎?」當地人說。
也正是因此,外出打工的人,會「季節性遷移」返回家鄉,加入捕蟲大軍。
泗店鎮還專門開通了一些長途客車,不斷將蛐蛐送往全國,「從地里收還是便宜的,最好的也不過一兩萬,但賣過幾道,價格就翻上去了。」
杭州人玩的蛐蛐,幾乎都是這樣來的。
因為斗蟲的巨大需求,蛐蛐身價連年攀升。寧陽縣蟋蟀協會會長劉德強說,今年最貴的一隻蛐蛐被賣給了一位有名的天津商家,價格是11萬元。
在劉德強看來,一隻蛐蛐是否「好」,就像賭玉,誰也不知道幾千幾萬買下的蛐蛐,是否會被別的蛐蛐一口乾掉。
而蟲王的傳奇,一般都是被送上賭場,讓主人一夜暴富。
在採訪中記者就了解到,去年有位上海玩家在寧陽花萬元買了一隻蛐蛐,回上海後放到賭場上,戰無不勝,為這玩家掙了300萬,蛐蛐死後,他特意火化並親自送它回山東「老家」入土為安。
劉德強不認可那種將蛐蛐買去賭博的違法行為,他覺得從長遠來看,會毀掉蛐蛐產業,但現實中屢禁不止。
來源:錢江晚報記者 李玲玲 陳偉斌 實習生 楊媛媛 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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