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葡萄酒人，在鼓搗什麼呢？

在講求葡萄酒結構嚴密、酒體深厚、比例均衡的評分世界裡，有股遵循順天應人的神秘「巫術」正在掀起複古熱潮：一群葡萄酒人尊愛自然，以天地間的生物互為動力，在葡萄園裡建立起自給自足的生態循環，在「生物動力釀葡萄酒」的流派下，踐行著「月圓之夜埋牛角」「跟著月相耕種」「靠花草泡茶來抵抗病蟲害」等。為了讓植物與天地連結，這群踐行者也是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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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杯酒人生》

復興古老神秘的『 巫術 』

每年秋天，在法國波爾多的龐特卡內酒庄（Chateau Pontet Canet），釀酒師高木都忙著進行一種「月圓之夜埋牛角」的「巫術」，為了能夠獲取純天然原料製成的肥料，激活土壤中的「宇宙之力」，促進植物和土壤的生物活力。這聽起來很玄乎，但他們自有一套完整的生物動力體系，且聽樂活君慢慢道來。

「月圓之夜埋牛角」，是生物動力法中製作生物製劑的途徑，的確古老，也染上了些「巫術」的色彩。

具體來說，此「巫術」就是在10月或11月之際，將牛糞塞入母牛的牛角，擇月圓之夜埋到地里。4-6個月後，牛角中的填充物轉黑，說明肥料製作完畢，可以使用。使用也有講究，將肥料混水在傍晚日落之前噴洒在作物上，一年噴洒4次，分別為2月、5月、11月、12月。

高木相信，植物的生長與宇宙萬物息息相關，受到來自月亮、星象、土地、陽光、空氣和水的影響。而龐特卡內酒庄則推崇並踐行著這樣的生物動力法釀造葡萄酒。

這群回歸天地和風土、崇尚生物動力釀造的手藝人意識到使用大量農藥和除草劑的葡萄園，已經對在地土壤造成嚴重污染。於是他們從逐步減少農藥用量開始，再到徹底摒除除草劑，來保證土地世代耕種的可持續性。

電影《雲中漫步》里，葡萄莊園美如畫，一個具足的生態系統如世外桃源。

為了能夠達成葡萄與自然的和諧，他們相信，順天應人，觀察日月星辰的變化，在合適的時間施與相應的引導，以增強動植物的活力。在葡萄園這片完整的生態系統內，土壤、葡萄藤乃至所有動植物，都可以遵循著宇宙的節律，各行其是，亦相互影響。

而這種飽含生物動力種植法的理念，源自1924年奧地利哲學家魯道夫·斯坦納(Rudolf Steiner)創立的生物動力學。

魯道夫·斯坦納

斯坦納的理論與東方的天人觀念有些近似處。在他看來，大自然由地（earth）、水（water）、火（fire）、風（air）四元素組成，分別對應影響植物的根、葉、果實和花。

星體對植物也有作用力。月亮、水星、金星影響植物的繁殖功能，對應土壤上部的花、葉；火星、木星、土星影響植物的質量機能，對應土壤下部的根。太陽作用於地表，控制著能量的交換。

生物動力法似乎傳達了一種態度：讓土地孕育它本該孕育的一切，讓生命變成她本該成為的樣子。

而月亮控制著水分。從新月到滿月期間，月亮作用力強烈，此時土壤的水分上升，適宜播種；滿月後，水分下滲，適合翻土、修枝等。若發生病害，則是由於月亮的作用力過於凸顯。

「我們只是大自然的釀酒助手。」

其實，生物動力法是最早的反化學製劑農業活動，比有機農業的創立還早了20年。除了滿足有機的種植釀造標準外，生物動力法還有其他更嚴格玄妙的要求。譬如，耕種需遵循「生物動力日曆」、自製天然動植物土壤肥料、保持生物多樣性……（將在後文細細解讀）如此，每個種植有機體才自成健康、自足的小宇宙。

一本順天應時的生物動力日曆

生物動力釀造，有一些超乎現代耕作習慣的法則。結合斯坦納的生物動力理念，其門徒瑪利亞·圖恩（Maria Thun）以自己研究星辰變化的經驗，制定出了生物動力日曆。

即根據日月星辰變化，推算出每年的果日、花日、葉日和根日，算出植物各部位的最佳生長期，以在特定時辰進行某一農事活動，並根據這一日曆定下最佳賞味日期。據說，瑪麗亞·圖恩編製的《自然動力法播種和種植日曆》已以18種不同的語言在全世界發行。

因此，如龐特卡內這樣推崇生物動力法的酒庄，其種植活動都在生物動力日曆的指導下進行：在黃道帶進入水象和土象星座時種植，進入風象和火象星座時採收、耕耘，月圓之夜埋牛角……此外，龐特卡內酒庄復興馬匹，如祖輩那樣，代替拖拉機在田間耕作。

葡萄園中養有驢、奶牛，還有八匹馬負責龐特卡內酒庄的一半工作。

並在花園裡種滿歐蓍草、洋甘菊、蕁麻、蒲公英……它們都是防治病蟲害的高手。這些植物晒乾之後用開水浸泡，再把泡過的水噴洒到葡萄葉上，可增強葡萄樹本身的「體質」，而不只是將疾病細菌殺死。

葡萄藤在生長的過程中不做人為修剪，於是葡萄藤較為矮小，每株葡萄的兩枝相鄰一年生木還會互相纏繞成一個環形。

至於釀造，禁止使用機械採摘；任何化學或人工添加劑(包括商業酵母)都不被允許；禁止採用反滲透法；在酒的陳年過程中使用蛋形陶罐代替一部分橡木桶……一般而言，龐特卡內酒庄的每公頃葡萄才產出3至3.5千升葡萄汁，但釀成的酒柔中有力，濃郁純凈。

手工採摘、篩選葡萄，是對古法的回歸。

有趣的是，生物動力日曆，不僅僅在葡萄種植生長的過程中起到規劃作用，在品酒的時機上也頗有涉獵。

果日，月亮運行到射手、獅子或白羊座，最適合品酒，且紅白俱佳。即使新年份、酒體厚重的酒在這一天也會打開自己，香氣奔放濃郁。

花日，月亮運行到雙子、天秤或水瓶座。花日也較適合品酒，特別是白葡萄酒、氣泡酒和酒體輕盈的紅酒。

葉日，月亮運行到天蠍、雙魚或巨蟹座。葉日較不宜品酒，對好酒不會有增彩之處，品質較弱的酒也絕無僥倖讓人喜歡的機會。

根日，月亮運行到金牛、處女或摩羯座。根日是最不宜品酒的時間，葡萄酒果香十分封閉，單寧更加明顯，即使是好酒也並不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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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尊重自然，還是浪費時間？

生物動力釀葡萄酒，在如今的葡萄酒業界，仍屬小眾，擁躉者們相信，這種科學還解釋不清的自然方法，能使土地散發特殊能量，有助於葡萄的生長。較為著名的生物動力法追隨者，有羅曼尼·康帝酒庄（Domaine de la Romanee Conti），酒庄已經有10多年的生物動力法耕作經驗，有7年的時間完全使用生物動力法。酒庄莊主認為，通過幾年的生物動力的嘗試，酒庄生產的酒款越發纖細，同時更能表達當地風土的特色。

紐西蘭坎特伯雷的金字塔谷酒庄（Pyramid Valley Vineyards）同樣是生物動力法的代表，在2000年，酒庄就已經得到生物動力認證。

在龐特卡內酒庄，釀酒師說，要將這片土地上葡萄最自然原本的味道傳遞出來，就算有時候釀成的酒沒那麼完美，卻也令飲者得以透過酒看見這些葡萄最朴真的本性與因著自然肌理而顯現的生命力。

龐特卡內酒庄莊主相信「生物動力法」的魔力。

但仍有品酒師或釀酒師認為，「生物動力法不是在專家的指導下，從不斷地實驗中發展起來的。事實上，那理論幾乎不能理解，帶著那些奇怪明顯的錯誤，都是反科學的。他們試圖去展現生物動力法能比標準的農耕方式得到更高的土壤肥力及生物多樣性。但最終的研究結果表明，他們什麼也不能證明。」

生物動力釀葡萄酒的品鑒，的確要在資深人士的指導下進行為佳，而在酒會盲品時，也不見得就能從口感上清晰地感知生物動力釀葡萄酒，無怪有人說，「生物動力釀似乎只是一種情懷，它在透支著時間及金錢。」

目前，全球僅有兩個機構——Demeter International和Biodyvin有權對葡萄酒進行「生物動力」認證，獲此認證的要求非常嚴格，若有意賞味生物動力釀，還得在購買時認清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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