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健身時,我想些什麼?
從這個夏天開始,我正式走上了健身這條「不歸路」。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健身。倒是我爸經常用他那句驚世駭俗的「名言」敲打我:「女人不減肥等於自殺。」
這個暑假,我決定去學跳舞,結束被迫表演節目時只會唱「兩隻老虎」的屈辱。另外,一直覺得通過舞蹈來修鍊形態提升氣質是女性的必選課之一,耽誤了幾十年,是時候補一補了。沒想到去的第一天,我就意識到減肥刻不容緩。眾所周知,舞蹈教室的前面都是一整面牆的大鏡子,你不得不全方位審視自己的身材。跳舞穿的緊身衣褲將贅肉展露無遺,而其他學員個個體態勻稱身姿曼妙。在她們的對比之下,我的畫風如下圖:
一節舞蹈課畢,我轉頭就衝進了附近的健身房。測了體重,51.8公斤,體脂率21.8(其實這個體脂率並不高,不幸的是脂肪全都集中在了肚子上)。銷售瞄了一眼我的肚子,說3個月可以讓腰圍小10公分,簡直直戳痛點,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會員。
我特意把課訂在傍晚,這樣就避免了回家吃老爸做的油膩膩的回鍋肉紅燒肉粉蒸肉豬肉燉粉條……周末假期帶著孩子練,平時下班飛奔到健身房練完又飛奔回家輔導孩子。每周三次高強度訓練,每次都累得精疲力竭,練完沖個涼,又瞬間格外神清氣爽。
在飲食上,開始健身至今基本沒吃一口白米,主食用紅薯、紫薯、糙米、燕麥、藜麥等粗糧代替。基本沒吃麵食,除了全麥麵包。完全沒碰過火鍋燒烤炸雞甜品等高油高糖的食物,沒碰過零食、酒和飲料。這曾經對我來說是不可想像的,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不折不扣地「吃貨」,去任何地方旅行都是首先做美食攻略,為了一塊傳說中很美味的蛋糕可以在陌生的城市拿著地圖找兩個小時。
到目前為止僅僅兩個多月,成效顯著:身體素質更好了,精力更充沛了。體重降到48.5公斤,體脂率降到了16,這意味著身體基本沒有了多餘脂肪囤積。腹部肌肉線條初顯,手臂和背部肌肉線條特別明顯,所有褲子腰圍都大了。曾經以為人到中年臉上細紋和腰間贅肉都是必然,現在看來,也並非不能克服。
大多數普通人都是有些惰性的,何況我本來就不是那種自律且很有毅力的人。和那些愛美心切的年輕女孩不同,我並不是想瘦給誰看。究竟是什麼促使我這樣堅持?想來,大概是一種「和自己較勁」的精神吧。一直記得朋友說的一句話: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好,還能指望他做好什麼呢?
在訓練的時候,教練提醒得最多的是:「核心收緊。」 「核心收緊」指的是收緊從腰、骨盆到髖關節部位的肌肉群。核心肌肉群擔負著穩定重心、傳導力量的作用,是整體發力的主要環節,對上下肢的活動、用力起著承上啟下的樞紐作用。凡是姿態優美挺拔、身體控制力和平衡力強的人,核心肌肉群都受過良好的訓練。第一次去訓練的時候,教練不相信我從來沒練過。於是我突然想到我媽從小就經常叮囑我「站立和走路的時候要抬頭挺胸收腹提臀」,這不就是「核心收緊」嗎?
事實上,當收緊核心肌肉群的時候,你的全部注意力會集中在姿勢和動作上,變得心無旁騖,整個人會感覺充滿力量。所以我覺得「核心收緊」其實是在喚醒體內那股專註、執著和向上的精神,讓你隨時隨地保持一種「蓄勢待發」的緊張感。
進入中年之後,生活工作陷入「內憂外患」的危機狀態,體力精力又大不如前。一次和朋友聊天時,她說:「有時候我真想生一場病,去醫院躺幾天,什麼都不用理會。但是我又害怕自己生病,我倒了,家裡老人孩子怎麼辦?」當時聽完這番話,我簡直心有戚戚焉。常常感覺心力交瘁,力不從心,但是在訓練的時候,發現自己其實還有很多能量,始終暗示著自己「站直了,別趴下!」。
中年人健身,其實是以一種簡單可行的方式與生活的無趣和無望對抗。村上春樹是一位跑步愛好者,從33歲開始,至今已經堅持跑步31年。2009年,他把自己的跑步經驗寫成了一本書 ——《當我跑步時,我談些什麼》,探尋自己跑步的意義。
「薩默賽特?毛姆寫道:『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學。』大約是說,無論何等微不足道的舉動,只要日日堅持,從中總會產生出某些類似觀念的東西來。」 於是,在村上春樹眼中,跑步不再僅僅是一種運動,而成為生活中的一個精神支柱。「當受到某人無緣無故(至少我看來是如此)的非難時,抑或覺得能得到某人的接受卻未必如此時,我總是比平日跑得更遠一些。跑長於平日的距離,讓肉體更多地消耗一些,好重新認識自己乃是能力有限的軟弱人類——從最深處,物理性地認識。並且,跑的距離長於平日,便是強化了自己的肉體,哪怕是一點點。發怒的話,就將那份怒氣沖著自己發好了。感到懊惱的話,就用那份懊惱來磨鍊自己好了。」
比起單純地追求體型的完美,中年人健身更看重的是「堅持」和「突破」對於自己的意義。在《當我跑步時,我談些什麼》里,村上春樹說道:「每日跑步對我來說好比生命線,不能說忙就拋開不管,或者停下不跑了。忙就中斷跑步的話,我一輩子都無法跑步。堅持跑步的理由不過一絲半點,中斷跑步的理由卻足夠裝滿一輛大型載重卡車。我們只能將那『一絲半點的理由』一個個慎之又慎地不斷打磨。見縫插針,得空兒就孜孜不倦地打磨它們。違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則,哪怕只有一次,以後就將違背更多的原則。」「成績也好,名次也好,外觀也好,別人如何評論也好,都不過是次要的問題。對於我這樣的跑者,第一重要的是用雙腳實實在在地跑過一個個終點,讓自己無怨無悔:應當盡的力我都盡了,應當忍耐的我都忍耐了。」 的確如此,是什麼讓我堅持下來,無非是「人到中年,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戰勝自己,就等著被生活打趴嗎?」
盧梭在《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思》里說:「只有當我隻身獨處時,我才完全屬於我自己。除此之外,我就是周圍所有人的玩物。」 健身正是這樣一個獨處與自己的身體和內心對話的機會。至少在健身的時候,我不需要理會任何人任何事,只需要凝視自己。對於一個在單位要面對學生同事領導,回家要面對一家老小的人來說,這是一天中彌足珍貴的時刻。
1974年出生今年已經43歲的維多利亞·貝克漢姆,即使生育了4個孩子,也從來沒有以臃腫衰老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據說作為一個時尚icon和萬眾矚目的球星的妻子,她對自己和家人的外形要求從未鬆懈過,每天跑步7英里,對卡路里攝入的控制苛刻到喪心病狂,因為被評價露齒笑不好看,從此再也沒有一張在公眾前大笑的照片。我們並不了解也無從評價明星的生活,但我猜想,就憑這一點,就多少能解釋她在事業和家庭上的成功。
(即使在鞦韆上也緊繃腳尖)
我認識的人當中,也有兩個年近五十的中年人,在單位和家裡都是頂樑柱。他們數十年如一日地每天堅持跑步,利用業餘時間參加大大小小的馬拉松比賽。身體和精神狀態跟年輕人沒有兩樣。絕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外形和身材保持得很好的中年人,在這看上去的「理所當然」背後,都有著我們看不到的付出和堅持。所以,在我看來,好身材不僅讓人欣賞,更值得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