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艷：一針一線，最美不過中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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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丹青的悠遠意境，唐詩宋詞的文採風流，飛針走線中刺出的精美繡花，絲縷穿插出的華美錦繡，這些五千年的文明印記，出現在博物館的櫥窗里，也呈現在霓衫紛呈的服裝世界裡，早已不僅僅是一種風格的體現，更是一種文化的象徵。

當五千年文明史孕育出的東方文明與西方時尚相遇，悠遠的中華文化已不再只代表傳統和國粹，它成為一種流行於國際的時尚，帶著一種沉靜氣質和濃厚底蘊，在舒襟展袖、裁剪縫紉之間碰撞出的別緻韻味讓人欣喜沉迷，還有一份對傳承的敬畏。

在大量工業化衣服出產的今天，都市一隅卻畫風突轉，細膩精緻的盤扣似一隻只欲飛未飛的蜻蜓盤旋於衣襟，數千隻粉蝶在紗裙中翩翩起舞，明凈素雅的青花裙被櫥窗里的模特展示出東方女性的溫潤典雅，清池微波粉蓮綻放的衣袂引得仙鶴留戀……這是「清平調」私人定製服飾館，創始人鍾艷「以衣載道」，以針為筆、以線代墨，把傳統文化中精髓的部分融合在服飾設計中，引發穿著者對精神世界的挖掘和思考。

傳統底蘊下的初始記憶

接受《商道天下》採訪時，鍾艷扎著一個簡單的丸子頭，身穿白色寬鬆襯衫、藍色牛仔褲，脖子上掛著一個皮尺，她的穿著與她身後櫥窗里那些典雅華麗的中式華服有些距離，但腳上的鞋卻格外惹人注意——雲錦面料鞋面配上歐洲17世紀時期的路易跟，簡單古樸而又不失華美。

鍾艷習慣俯首於手中的一針一線、紙上的一筆一划，面對鏡頭，有些羞澀，但是聊起服裝與文化來，卻侃侃而談。

在接觸中國風服裝之前，鍾艷曾是一名時裝設計師，並從事過時尚買手、資訊主編等工作，在涉獵服裝行業多年後，她選擇了做私人定製服飾這個行業，並在不斷探索中，將中華傳統文化融入現代時尚人文元素，創辦了「清平調」服飾。

走在櫥窗外，鍾艷為《商道天下》介紹裡面的作品：有為了尋找創作靈感隨手製作的手工小飾品，卻意外地收穫了老人們的駐足觀望；有曾經失敗的作品，經過後期不斷改善而成為了鎮店招牌；有的在設計時就遭遇靈感瓶頸，最後卻柳暗花明；有的光裝飾工藝就花了幾個月……櫥窗不大，但是故事很多，每個作品都承載著傳統與現代的時空交織，也融合了傳統手工與都市摩登的無聲對話。

透過櫥窗，我已然感悟到鍾艷創作所追尋的境界，乃是創造一種對自然本真素樸的靜觀，又具有隨性、質樸的品性和態度。簡單而明媚的色調，流暢的線條，一針一線都傳達出傳統底蘊下的初始記憶。

在一針一線中演繹「工匠精神」

在鍾艷的作品中，隨處可見中國古老設計元素：中國畫風的印花與刺繡，華麗的綢緞面料，中國特色圖案，旗袍式結構……從每件衣服細密的針腳中，就可看出製作者的用心。

「中國風是我在服裝領域要追求的最高頂點，因為中國的五千年文化給服裝設計帶來了很多靈感，作為中國人，更應該清楚我們骨子裡的東西。」鍾艷痴迷於傳統文化留下的文明印記，從生活的每個細節獲取創作靈感：傢具上的雕花、街邊的建築，甚至是桌角的某個紋路，都有可能成為她作品的一部分。其中，最吸引她的，是具有濃郁民族情趣和吉祥意義的盤扣。鍾艷展示了她純手工製作的系列盤扣作品：一根彩繩，精心盤繞後幻化成各種模樣，圓潤飽滿，連針碼大小、間距都統一有序，複雜而又不失精緻。百回千轉，像極了東方女子的溫婉含蓄，每一個看似簡單的結，都將古典和藝術完美融合。無論是素雅之中的清純，還是艷麗之下的妖嬈，詮釋的都是這方寸之間的驚艷。

一根彩繩，精心盤繞後

幻化精緻的盤扣

十多年的打磨，讓鍾艷從當年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獨當一面的掌柜。當問到現在還會親手做衣服嗎？她沒有一絲猶疑：「當然會了，我親手做一件衣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們的衣服一直都是我親自設計打版的，我們對待每一款衣服的態度，都如同對待自己孕育的孩子一樣。」那雙誠懇的眼睛，讓我對「手藝人」這一詞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因為那份專註和責任，鍾艷力求精益求精，從服裝的設計、打板，到選料、製作、後期裝飾，每一道工藝都親自把關。在選擇面料方面，她更是經常給自己「挖坑」，有時為了試縮水、掉色，將新買的昂貴面料直接放在水裡浸泡。當買不到客戶選中的顏色時，會自己親自染色，哪怕只是一米甚至半米的布料需求。曾經，為了找到一塊合適的面料，鍾艷甚至乘坐飛機從深圳趕往蘇州，當問及「機票價格比布料還貴吧」時，她輕描淡寫地說：「當追求品質的時候，不會去計較成本。」

曾經，有業內人士公開發聲，稱私人定製服飾行業最大的痛點就是不能試穿，而「清平調」的試胚環節彌補了這一遺憾。鍾艷展示了多件胚衣，有素雅的旗袍，也有大紅的紗裙，這些為測試版型和款式而製作的衣服，不細看的話，與成衣差別不大，但鍾艷給它們的定位卻是「試穿後就下崗了」。然而讓鍾艷煩惱的，不是製作胚衣花費的時間和材料，而是有些客戶因為時間問題無法進行胚衣的試穿。

「你可以不定衣服，但是不能不試胚衣，你沒有時間過來我可以上門給你試。因為女性的身體曲線太複雜，不試的話難以達到最完美的效果。這才是私人定製概念，沒有這個概念，就先別制定，等有這個概念了再來。」在鍾艷的「生意經」中，完美的作品比豐厚的收益更加重要，她的這份「任性」源自於對品質的追求。

或許正是這種一心一意做好一件事情的態度，讓鍾艷的「清平調」被客戶冠以「工匠精神」的評價。

私人定製賦予衣服以靈魂

「服裝再光彩奪目，本質還是服務每個人，跟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在服裝製作方面，鍾艷追求的不只是外表的光鮮亮麗，更多的是內涵與情感。

客戶初次定製衣服時，鍾艷並不著急給她們介紹款式或布料，而是先去感受她們的個人特點，包括性情、角色、從事的職業等，再去為她們量身設計適合她們個人氣質的服裝。

鼎益豐集團總裁馬小秋是鍾艷的客戶之一，鍾艷為她製作了多套服飾，其中在2017年鼎益豐年會上亮相的演出服，一出場便驚艷眾人。這份驚艷的背後，飽含鍾艷的「匠心」。

匠心

馬小秋在2017年鼎益豐年會上亮相的演出服飽含鍾艷的「匠心」

細節

對細節的挑剔源於對品質的追求

「馬總是個包容性很強、很有親和力的企業領導人，同時又很時尚，還有點小可愛和萌萌的少女情懷。根據她的特點，我在設計衣服時不會選擇艷麗的素材，而是以櫻花、銀杏葉這些小清新飾品去點綴她的衣服。」

鍾艷在與馬小秋交往的過程中感受到她的個人魅力，並將其融入服裝設計中，最終給這套衣服定位為「繁花似錦」。為這一片繁花，鍾艷做了很多嘗試，既要好看，又要有意境，它的大小、形狀，甚至每一片色澤的陰暗程度，都是要考慮的因素。為此，鍾艷畫了無數的稿，在配色、綉制、走線時，不斷否定自己以求達到更完美的效果，以致這套衣服光後期裝飾工藝就花了數月時間。

細節的重視讓服飾平添了趣味與風情，也吸引和打動了同樣精益求精的馬小秋。「以衣載道」的鐘艷和「以德載物」的馬小秋從單純的客戶關係中走出來，通過服飾有了心靈和情感的交流。

當了解製作流程後，再看那一件件素雅靈動的衣裳，彷彿衣服也擁有了生命力一般，一針一線間都流淌著情感和溫度。

在創新中留住傳統之魂

「定製是一場修行，最昂貴的成本不是材料，而是時間。」鍾艷給私人定製的定位是「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在服裝批量化生產以獲得快速利潤的大背景下，鍾艷的私人定製顯得有些孤單。一件衣服花費幾個月甚至半年、一年的時間製作，卻只賣給一個人，在大多數人眼裡看來不值得，但鍾艷卻樂此不疲。

「你想你所想，我成就你所想。」採訪過程中，這是鍾艷提到次數最多的一句話，也是她眼中的私人定製概念。曾經，鍾艷在走訪各大城市的服裝定製商和參與時裝周后發現，中國的私人定製服飾局限性太多，或是固定款式只能選擇不同尺碼，或是固定花式只能選擇不同顏色，這些條條框框讓喜歡天馬行空想像的鐘艷決定另闢蹊徑，用自己的專業將客戶的想像得以呈現在服裝上。

在這一過程中，鍾艷要做的不僅是不斷學習以增強自己的專業能力，更要沉下心來，抵擋外界的誘惑。幸運的是，在同行因「受不住清貧、耐不住寂寞」轉而追求立竿見影的快速利潤時，她的深耕細作為她打開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在不斷認可中積累了豐富的資源。

隨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復興，中國風在時尚舞台上的身影越加頻繁。鍾艷用王國維的「人生三境界」來形容中國風服飾的前景：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在鍾艷眼中，傳承從來不是憑空降臨的，需要探索和挖掘，更需要與時俱進、尋求創新。與禪修、書法、香道、茶道一樣，中國風潮流的回歸也是人們對雅緻生活、文化生活的嚮往與回歸。在時代創新中，留住傳統之魂，是對傳承的敬畏，也是對未來的尊重。

虹裳霞帔步搖冠，

鈿瓔累累佩珊珊。

印象中的古典總是溫柔嫻靜地站在舊時光里，而我們期待的是，讓這朵來自東方的奇葩，依舊盛開在霓衫紛呈的今日，承載深厚的文化底蘊，在舉手投足間展示中華的靈性和韻美。這長長的衣袖上，一端是時尚，一端是傳統，中間流淌的是對中華文化的自信。

文 沈娟娣

本文出自《商道天下》

2017年8月刊總第18期 雅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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