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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傳統為根,寫現代之魂

以傳統為根,寫現代之魂

文|張向榮

文化,猶如一條綿延不斷的河流,任何當代文化都可以視為傳統文化的延伸。而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作家的創作產生影響,是確鑿無疑且連續不斷的。即使自晚清已降,「新文化運動」以來,中國傳統文化在面臨西方文化衝擊、遭到中國本土新思想的深刻批判時,這種影響仍然固執地存在,甚至催生出同樣燦爛的文學果實。

比如魯迅,他的文言文日記和舊體詩歌創作顯示,純粹的傳統文化修養是他思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的《故事新編》則採取了歷史小說的敘述方式。再比如郭沫若,他在今天為普羅大眾所熟知的文學創作,多數是歷史劇。

魯迅

中國傳統文化對中國作家的影響是應有之義。但也正因為此,我們探究這種影響就決不能流於膚淺,局限在諸如傳統題材的使用、傳統文化的背景、傳統人物的塑造等等上面。而是應當考察其深層次影響,總結經驗,發現不足,才能準確認知這種影響,從而既有助於傳統文化傳播,也有利於作家的具體實踐。

一種方法論:傳統文化的迂迴與進入

在今天的歷史敘述里,上世紀80年代的文化圖景顯得格外熱鬧。「文化熱」、「文學熱」的弔詭之處在於,一方面,無論是作家還是學者,呼喚「尋根主義」、「傳統文化復興」的聲音十分強烈;另一方面,由此催生的許多優秀的「尋根文學」創作實踐,實際卻是建立在20世紀西方文學理論的傳播之上。

韓少功

譬如「尋根文學」思潮的最主要闡釋者之一韓少功,他的代表作《爸爸爸》《女女女》等作品,表面上是通過對原始部落和傳統鄉村的寓言式描寫,來挖掘民族的文化根源,但其藝術手法和思想意識,均可視為中國作家對西方現代文學理論的實踐;更具代表性的則是莫言的創作,他在多個場合都曾坦承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對他創作的影響:

「1984年我第一次讀到《百年孤獨》時非常驚訝,原來小說也可以這樣寫!那之後十幾年,我一直在和馬爾克斯『搏鬥』。我的中篇小說《球狀閃電》《金髮嬰兒》都有模仿魔幻現實主義的痕迹。」

今天,中國作家的創作可說已經超越對西方文藝理論的借鑒。但同時,這一超越反而趟出了一條中國傳統文化如何進入作家創作的「方法論」。換言之,當代中國作家要反映當代中國的現實,「現代性」是不可規避的現實情境。傳統文化再博大精深,也需要一條合情合理的路徑進入到當代創作中。因此,「尋根文學」的創作實踐看似只在上世紀80年代喧鬧一時就歸於沉寂,但其開闢的「傳統文化經由西方理論進入當代創作」的路徑,卻被保留了下來。

法國當代哲學家弗朗索瓦·於連的《迂迴與進入》一書曾在上世紀90年代流行一時,他把中國文化作為反觀西方文化的對象,探討了中國文化迥異於西方文化之處,是一種通過「迂迴」以「進入」的思路。我想,以上世紀80年代「尋根文學」為典型,往前可以追溯到魯迅《故事新編》、施蟄存《將軍底頭》、李拓之《焚書》等極具現代主義特徵的歷史小說,往後可以延伸至今天的部分作家,如虹影以古代筆記改寫為現代小說的《鶴止步》(小說集)、龐貝的《無盡藏》等,都是採取了一種將中國傳統文化「迂迴」 到西方文藝理論,從而「進入」文學創作以面對「現代性」問題的方法論。

當然,這種方法論是多種多樣的,在此僅舉此一例,試圖說明傳統文化的影響並非總是直接、粗暴的,而是有著更為複雜、曲折和豐富的路徑選擇。

語言的回眸:古典精神的現代審美

除了上述方法論的維度,我們還必須關注文學語言的表達。華語文學、漢語文學等名詞的出現,已經告知了作家創作中語言的文化基因。而詩歌無疑是語言維度上最重要的創作實踐。

我們無需贅述「新文化運動」以來持續未斷的古典詩詞寫作,這當然是傳統詩歌生命力的直接表現。我們尤其需要關注的是新詩創作里中國傳統文化,特別是語言的影響。

新詩,從胡適的《嘗試集》開始,就不僅是一個嶄新的舶來品,還是「新文化運動」在文學實踐上的重鎮。可以說,新詩從誕生之初就帶著反抗傳統的使命。但有趣的是,早期新詩創作的實踐無論多麼具有開創性意義,但真正留下來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多數仍然無法擺脫古典語言的影響,如徐志摩、戴望舒等。即使他們有意識地模仿了西方詩歌的格式,但其在美學的超人之處,卻是由漢語營造出的古典精神、古典韻味、古典意境。

這在上世紀80年代新詩復興時更加明顯了。與當時一些作家具有歐化句式和語言的創作迥異,1985年左右短暫興起的「整體主義」詩派,顯而易見從中國古典詩歌中尋找了靈感。如其代表詩人石光華——如今他早已不再寫詩,專攻美食——所寫下的《聽冬》:

「水上,淡淡的寒梅悄然/聽落雪低語。疏影以外,是月亮的觸及/一片枯葦瀟瀟如歌。」

這在今天看起來並不驚艷的句子,卻在當時具有強烈的美學宣誓意味,那就是要重新使用古代詩歌的語言來表達現代審美。而同一時期的張棗寫下的《鏡中》,裡面「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的句子,在今天的「80後」、「90後」文藝青年裡幾乎人盡皆知,顯示了這種營造古典精神的現代詩的強大活力。用張棗自己的話說,就是「從漢語古典精神中演生現代日常生活的唯美啟示」,詩人陳東東更加明確地指出,張棗對「現代性」的追求自稱為「白話文學運動另一樁未了的心事。」

我們可以認為,中國傳統文化對作家的影響,很大程度體現在語言的使用上。詩歌是語言藝術的主要載體,上述詩人的可貴之處,正在於熔鑄古典精神,以幫助現代人進行現代審美。而不是像今天的一些所謂「古風」的流行歌曲那樣,抄撮古典詩詞的詞語拼湊成語法不通的句子,既無古典之風度,遑論審美了。

庸俗與文雅:傳統精神內涵的挖掘

表面上看,今天的文學創作特別是在青少年所關注的網路文學領域,傳統文化的影響如日中天。從本世紀初開始流行的穿越文學,到後面逐漸興起的玄幻文學、宮鬥文學,已經在今天結出了網路劇、網路大電影、大IP等影視、金融、傳媒多個領域的果實。再加上長盛不衰的一些表面上為歷史小說,實則為官場小說、宮斗小說、陰謀小說的作品,可以說,傳統文化的影響甚至是擴大了的。

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得到了深入而細緻的表現。一些穿越、玄幻文學,或是襲取歷史背景的外殼,將職場文化變為宮斗戲和官場小說,這些創作缺少對傳統的批判意識,也缺少對傳統精神內涵的挖掘。

其實,何謂傳統精神內涵?這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但從歷史的眼光看,傳統文化最主要的精神載體是以儒家思想為核心,同時包含了釋、道等其他思想。現在的創作者並不一定要以儒、釋、道為題材或主角,而是要吃透其精神,提煉其內涵,將其融入到創作中,至於這個作品寫的是中國還是外國,是古代還是現代,倒是次要的。

博爾赫斯

唯有如此,作家的創作才能具有獨特的藝術和思想內涵。譬如安徒生的名作《夜鶯》是以中國皇帝為主角,博爾赫斯《小徑分岔的花園》虛構了兩個中國角色,可這兩部作品顯而易見都是專屬於安徒生、博爾赫斯本人及其文化背景的。就連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小說《敦煌》《孔子》,乍看上去完全是中國歷史小說,可讀完後卻能深刻感受到日本文化的精神內涵。

中國傳統文化對作家最根本的影響,必將是精神內涵的塑造,無論他選擇哪個國家、何種文化、什麼題材來構思作品,真正優秀的中國作家總能讓讀者清晰地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所在。而這,恰恰是目前仍需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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