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評論：原來，所有的花都是為你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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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寫了，沒想到讓一個大叔重新提起筆的是一個遊戲。獻給那個感動了我的女人。

《零之曙光》是2017年最好的遊戲之一，去他的鬼，如果沒有塞爾達，這個「之一」也許都不用加上。我們不要裝作年底的刺客信條或者COD二戰能帶來什麼驚喜——我敢肯定，它們給我的滿足感遠遠比不上我在《零之曙光》中得到的。 我用70多個小時才完成了困難模式的一刷，其中有大約40小時完全沒有在做任務，我只是在荒野中奔跑，然後採藥、打獵，當然還有——打恐龍，看兩隻能發射飛碟的霸王龍打架簡直太上癮了好嗎？要求一個30歲的大叔不熬夜玩這個遊戲才是不合邏輯的吧！《零之曙光》是如今略顯千篇一律的3A大作中少數幾個在戰鬥前要求你認真思考的遊戲，尤其是遇到新種類的機器時，你必須認真研究其弱點，否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尤其是面對成群的巨怪獸或者大隻佬如雷霆牙、風暴鳥、破石怪時。 《零之曙光》的營火系統也很有特色，與如今被濫用的自動存儲不同，《零之曙光》的玩家只有在營火處才能存檔，這讓生命如此珍貴，你會謹慎進行每一次躲閃，運用每一支箭，因為見鬼的，剛才看到是群廣頭獸就沒存檔來打，結果誰知道引來一群閃光鷹，要死了要死了！ 戰鬥、支線、畫面，這些因素都是構建《零之曙光》的關鍵，但在我看來，讓這個遊戲從佳作升為傑作的，是其主線故事。這是一個讓人屏住呼吸的科幻故事，優秀到我曾一度去Google它的原著——難以相信這不是改編劇本，而是Guerrilla的原創。對於喜歡科幻小說的我來說，這是我近年在任何媒體上體驗過的最好科幻故事之一，它完美地結合了主角的個人故事與世界的宏大背景，編製起古人（Old Ones）與現實交疊的時間線；它在遊戲開始時給玩家留下了無數謎團，並讓這些迷在充滿古代廢墟和駭人機器的世界中越滾越大，然後讓玩家在遊戲過程中慢慢發現答案。有時候，面對全息影像中那黑暗的真相，電視前的大叔我也忍不住捂住嘴巴，暗暗驚呼。 對於主角Aloy來說，劇情的驅動力來源於復仇和最普遍的好奇：「我是誰？」；而對於玩家來說，也許更重要的是搞清楚為什麼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個操蛋樣子。《零之曙光》的世界不同於大多數科幻作品對於「後末日」的描寫，既沒有殭屍，也沒有大片沙漠，地球不是冷硬的鐵球一塊，也不是輻射污染的廢土一片。相反，這是一塊美麗而充滿生機的土地，花開葉落，鬱鬱蔥蔥，這片大地上，有著最先進的機器動物和最原始的人類。不過，雖然這裡不是廢土也不是星際垃圾場，但當我看到人類回到部落文明的時代，使用弓箭崇拜太陽，依然覺得這個世界很操蛋。 於是，對我來說，最大的謎就是：世界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明明一切舊日的痕迹都指出，「古人」在2060年左右達到了文明的新巔峰，是什麼讓人類從進化的王座上一夕跌落，成為被機器捕食的獵物？於是我在每一個遺迹中每走5米就打開Focus掃描（R3鍵質量還真不錯……），生怕錯過任何一段錄音，任何一個全息影像。《零之曙光》的故事設計精巧之處在於通過當事人的口吻來講述地球遭遇的變故，講述他們——作為Faro公司的職工、作為參與「永久勝利」計劃的普通士兵、作為「零之曙光」的候選人——被不可逆轉的命運巨浪拋起而又落下的絕望。我記得在Grave-Horde，發現地球生物圈的毀滅無法避免的時候，自己和Aloy問出同一個疑問：「可是，我們還在，生命得到了延續，伊麗莎白·索貝克是如何拯救我們的？」我還記得，在墜日城下的零之曙光遺迹，當我聽到何瑞斯和索貝克給出的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時的震驚。誰能想到「永久勝利」是一個騙局？那些坦克里冰冷的屍體，一封封寫給妻子的家書……誰又能想到「零之曙光」計劃竟是如此決絕，人類從來就沒有一絲機會，地球必須變成一塊冰冷的石頭，在一切歸零之後，希望才能得以播種…… 優秀的畫面，豐滿的人物表情和對話，充滿代入感的劇情，這些都是使玩家沉浸在遊戲中的重要因素，但Guerrilla在細節中的投入，才真的讓《零之曙光》的世界可信起來。那些在遺迹中流落千百年的錄音啊，那些士兵的吼叫，Faro員工的悔恨，零之曙光候選人被挾持時的恐懼和面對「壞消息」時的絕望……一個個細節串起了一段可信而符合邏輯的歷史，這是最優秀的科幻小說才能做到的。遊戲評論頻道Kinda Funny Games的Colin Moriarty說過：「《零之曙光》後面有些日記是要隨著時間解碼的，當一段錄音解碼成功的時候，無論我在幹什麼，打怪還是做任務，都要馬上停下來看那段日記，劇情就是這麼吸引人。」 當我們從《指環王》中的護戒聯盟回頭看去，是一眼望不到邊的中土故事；而當我們在《零之曙光》的世界醒來，「古人」的故事要由我們自己去發現，這正是遊戲敘事的魅力所在。遊戲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收集品是一個個遠望點，串起一個兒子對母親甜蜜而充滿悔恨的回憶，他在末日將近時把這些生命中的遺憾與歡樂封存在風景最壯闊的地點，希望能保存到永遠。在最後一段記憶中，他寫道：

……當我發現這場瘟疫，回憶更強烈地折磨著我。因為不只是我沒有在星星間寫下故事，我們全部的人都一樣，所有人類都失敗了。我們所有的創新、科技，我們一切的努力，都化為雲煙。媽，我最近常常抬頭看星星，我在星星間看到的故事，是我們有多麼微不足道，而且很快就會消失不見。這是個艱難的故事，我一點也不喜歡。所以我想我過去12天所做的，應該是道出一段不一樣的故事，不是什麼寫在星星之間的偉大故事，而是個小故事，寫在我唯一認識的世界、這個微小地球的故事。 我不覺得會有任何人或物可以存活下來並看到這個故事。但不管滅絕會不會成真，至少這個故事的事實可以留下來：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叫地球的行星，上面住了個叫巴沙的男孩，他很愛、很愛他的母親。 再見，媽，我愛你。

看到這裡，我忍不住淚流。上一次在開放世界遊戲中找收集品找到流淚是什麼時候？我已經不記得了。很可能是在某作中，找500個收藏品氣到哭出來。 在《零之曙光》中，「Old Ones」（古人）映照著遊戲里的新人，也映照著遊戲外的我們——一樣貪婪，一樣恐懼，一樣會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但是，也一樣智慧，一樣勇敢，一樣會為毫不相關的他者，犧牲自己。 是的，我說的就是你，伊麗莎白·索貝克，當一切落幕，蓋婭安全了，你也回家了，1000年以後，你冰冷的身體坐在自家院子里，身邊長滿了鮮花，手握著你拚命保護的那個小小的藍色星球。對Aloy來說，你是前世，是母親，又是自己；對這世上的所有生命來說，你是最堅定的守護者，窮盡古人的智慧與生命，化為一線生機，蘊藏於群山之中。我曾踏遍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摘取奇異的金屬花朵，卻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圍繞它們的鮮花又是為何。如今我知道，這世界上所有的花，都是為你而盛開。

(全文完)

本文作者「spencer」，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0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spencer」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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