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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媽媽呀媽媽

詩意的白露(2017.9.7 )

今日白露。我素來的小文藝情結來了,情不自禁想起《詩經》中的名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凌晨四點,我已毫無睡意,裹著毯子伏在窗前遠眺:蘆荻無花秋水長,淡雲微雨似瀟湘,秋容憔悴。雨菲煙蒙中,秋波阻隔,只聞秋風吟。

「白露為霜」的霜,非霜降之霜,霜降為霜之冰晶,而白露之「霜」不過是氣溫驟降,清露因沉濁而變奶白,加上心情感傷,故形容而已。

真是「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一想到今天拿穿刺報告,要確定手術方案和時間,心中陡起一層白霜。只感覺天地之間,一股蒼涼的秋意席捲而來,頓覺無限凄涼。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淌……

又是滴水不能進的空腹出發,終於到了醫院,終於拿到了報告,終於聽到了那個專家醫生的「權威結論」——居然沒有轉移到淋巴哦!言下之意,他那天按照經驗手摸得出的結論還不夠準確!

管他對錯,此時的我只知道滿心雀躍:沒有轉移真好!蒼天垂憐,不要讓我承受太多的傷痛!脖子,祝賀你,只需承受一刀之苦!

按捺住滿心的喜悅來到醫院外,但見:天高雲淡,氣爽風涼,花木依然茂盛,分明是不熱不冷、不慌不忙的大好時光。看來白露確是24節氣中最富詩意的,哪還有半點蒼涼?

床位緊張,這又何妨?明天是寶寶的周歲生日,今天住不上,我乾脆優雅地請求周六住院,一來把緊張的床位讓給更需要的人,二來不想破壞寶寶的生日氣氛。匆匆把空腹填飽,便眉飛色舞地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哦,回家真好!我要好好呼吸一下家的味道,好好地補上一大覺,明天再去看看我朝思暮想的寶貝們,好好安撫一下他們,每天聽他們日有所誦的朗讀,感覺還是需要示範的。待做完這一切,我再鬥志昂揚地準備手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院一方!

返校(2017.9.7)

踏上回家的路,心因為鼓滿了快樂的風帆而變得「貪婪」起來——既然回家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孩子們。31號那天開完家長會,本打算進班見見這些寶貝們的,結果他們都在操場參加隊列訓練,我只能遺憾地離開。

今天,我一定要見見他們,好好和他們說說話,萬一手術失敗,我豈不是連和他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想到此,我開始和老公軟磨硬泡,請求他送我去學校。畢竟以我現在的體力,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我一個人開車去的!

老公生氣地對我大吼,也難怪,近來倍受煎熬的還有他們,他氣我都這樣了還要去學校。可是,他最終還是在我的眼淚面前乖乖投降,條件是只允許一小會兒。一小會就一小會吧,有,聊勝於無!

真是近鄉情怯!越接近學校,我的心跳得越快!終於到達學校了,我激動地衝進傳達室問清孩子們現在上課不?還好,剛剛大課間下課。我幾乎是連奔帶跑地向我們的教室走去,那精神頭,那速度,哪還有一點病怏怏的蹤跡?

「孫老師來了!」剛走到樓下,趴在二樓走廊上的一個孩子眼尖地發現了我並快樂地大叫起來!其他正在玩鬧的孩子趕緊探出頭來探個究竟。這一看,驚叫聲,奔跑聲響成一片。我一邊對樓上的他們揮手一邊向樓上跑,剛踏上幾級台階,一一就衝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腰,一邊笑著一邊說:孫老師,我可想死你了!你是不是病好了?……

其他孩子也都圍了過來,羨慕地看著八爪魚一樣貼在我身上的一一,他們只能在一旁快樂得像小兔一樣又蹦又跳,七嘴八舌的問候讓我幸福得不知說什麼好!「趕緊進班吧!」擦擦幸福的眼淚,我這才想起不能「妨礙交通」,於是趕緊和孩子們進班。

樓梯口,吳主席關切地和我嘮叨了幾句,中心只有一個:不可太累,適可而止,記得自己是病人!我的淚點又輕易被戳中。

「老師,你今天為什麼穿一身白呀?是不是從醫院逃出來的?」「老師,我發現你變矮了哦!」……哈哈,可愛的寶貝們,明明是你們長高了,卻非要說我變矮了。白色不是代表純潔嗎?幹嘛要說我是從醫院逃出來的?這些孩子太敏感太敏感了!

「寶貝們,今天我給大家帶來了守信石,這石頭只有守信的人才能有資格擁有。」孩子們屏息靜聽。「每天回家堅持閱讀課外書二十分鐘,練習寫一點鋼筆字,練四個毛筆字。做到這三點,才有資格擁有這顆守信石哦!」說著我故意挑眉掃視全班一周。僅僅兩秒鐘後,孩子們便齊刷刷地舉起手來。

體力感覺有些透支的我趕緊坐下來,請雅雅幫我發守信石。趁這功夫我順便把暑假沒有按時發情況彙報的孩子問了一下,只要給我一個理由,我都會寵溺地摸摸他們的頭。

「孩子們,如果你們失信了,這守信石是會變壞的哦,你們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它壞了,丟了,都代表老師再也回不來了。」剛剛還沉浸在嬉笑玩弄雨花石中的孩子,聽我這麼一說,忽然間神色凝重起來,有幾個發現自己的石頭有殘缺,趕緊跑來和我調換,說害怕老師回不來了。

這一節課,我和他們交流評價了暑期特別作業完成情況,給元元補發了閱讀之星的獎品……和孩子在一起,永遠不會嘆息!如果不是老公催促,我真的不想離開教室,離開我呵護在心尖的孩子!再見了,孩子們!見過你們,明天,我會滿足地回南京住院,接受手術!

直到車離開校園,我才驚覺:居然沒有去見一個同事!我的領導時刻關心我,所有的同事都在給我鼓勁,他們對我那麼好,我還說要來感恩他們的。可,一見到孩子,居然什麼都忘了!對不起,我的親愛的同仁們,期待康復後再返校園來報答你們!

哦,媽媽呀媽媽(2017.9.10)

自從病情確診以來,我一直要求所有人瞞著媽媽。而媽媽似乎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好騙,她旁敲側擊,連哄帶詐,居然從兩個姐姐嘴裡套出了實情。

於是,她每天必定要和我視頻一次,直到看到我的笑容她才放下一顆忐忑的心來,每次視頻時她總擠出一個笑容和我說話,說的大多是差不多的話,無非是要我安心休養,積極配合治療,不要害怕手術之類的。可是每次,我都會發現她的眼角有淚花閃動。

我回去了一次,發現幾天的功夫,媽媽衰老了好多,和我說話總有控制不住的顫音。我終於明白:我聰明的母親,可能什麼都知道了,只是她在我面前刻意裝著不知道,也故作愉快,因為她要我心安——我隱瞞得很好!

我依然一臉粲然地笑著,可心卻酸酸的,媽媽,您一輩子為我們操勞,如今這麼大年紀了,我還不能讓你省心!對不起,媽媽,我真的無法掌控命運的安排!

媽媽看到我燦爛的笑臉,這才滿足地離開了我!誰知不一會兒她居然又蹬著三輪車來了,這一次,她的笑容特別真實、安然,沒有之前在我面前的刻意偽裝。我正納悶——媽媽遇到啥開心事了?

「看,我給你買了最好的紅襪子!」媽媽雙手虔誠地遞給我一雙大紅襪子,我細細一看,上面有顯眼的踩小人三個字。「媽,這麼熱的天,你跑出去就為了給我買雙襪子?我有啊!」我心疼極了,趕緊拉媽媽坐下,給她擦拭著白髮下的汗珠。

「你姐姐說,本命年要穿大紅的,才能驅走惡運,媽媽給你買的,瘤子也是壞人小人,你穿著手術,一定會很順利的,把瘤子踩在腳下。」媽媽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跑出了眼眶,掛滿了腮幫。

媽媽呀媽媽,我知道我你從不迷信,可是這次,為了女兒的手術順利,你還是屈服了,買來大紅襪子讓我手術時穿,其實你是想讓襪子代替你陪伴在我左右,讓我踏實地做手術,對嗎?

昨天是我第一天住院的日子,你打電話,我因為手機不在身邊,沒有接到。你急得打遍了所有人的電話,及至確定我平安,你才鬆了一口氣。哦,媽媽,為了你,為了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我會笑傲腫瘤君的!媽媽,等著我平安回家,女兒還沒有盡夠孝,就算向天借時間,也要讓你快快樂樂安享晚年。

9鼎鼎名院,一床難逑(2017.9.12)

自九月一號病情確診以來,孩子們便想盡一切辦法,為我托關係,找人,終於求得省人民醫院陸主任的主治機會。據說,這陸主任是全國甲狀腺方面數一數二的專家,因而來求他看病的人趨之若鶩,江蘇的,浙江的,安徽的,黑龍江的……

每天掛他號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他只能用「開會」的方式來進行集體門診,即所有患者集中到一個會議室聽他主講,完了一人一分鐘質疑看病。好多人的手術被推到了幾個月之後,可以想像,要想住進醫院是何等艱難!

上周四我好不容易有個加床的機會,可是看到一個50多歲的母親哭得淚花四濺,因為她的女兒也剛剛確診得了和我一樣的病。而那天只有一張加床。我猶豫了片刻,毅然請求護士長把這個唯一的加床讓給那對母女。護士長感動地向我保證:周六一定給我安排一個床位。我也趁機回家見了一次孩子們!

周六經過半天瑣碎的忙碌,十一點,我終於辦理完了所有住院手續,愉快地拿著一切手續去找護士領我去看看我的病房和床位,誰知護士的回答是:只有床位號,沒有床位,每天早晨按時來做檢查!

誰讓人家是名院名醫呢?一床難求啊!於是回家耐心等待,按時做各種檢查,直到昨天,終於把所有的檢查全部做完。老公欣喜地問:今天有床了嗎?沒有,得做手術了才有床!護士淡淡地回答。

天啦,我進了大醫院真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咋啥都不懂呢:抽血一天八試管,住院幾天醫院卻沒有你的床,拍個胸片還要脫掉自己的衣服穿那沒有扣子的病號服……

等到現在,還沒有醫院電話,看來,手術今天肯定是又做不了了!罷罷罷,焦慮、不安,都滾開,人家可是省城大醫院,又是全國知名專家,有人都排到半年後手術了,再等一兩天又何妨?

作者簡介:她,一位充滿詩意的杏壇耕者;她,一位不失童心的教育名師;她,一位傳奇色彩的公益講師。孫其萍,任教於江都吳橋中心小學,獲過「百名女傑」等諸多榮譽,首倡國內拼音教學童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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