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申克的救贖》為什麼沒拿奧斯卡最佳影片?是因為有這部電影
原標題《迷人的巴比龍》,最初發佈於個人博客。
當——老態畢現的巴比龍把裝滿椰子的麻袋扔下大海——他同戴格擁抱——義無返顧地從懸崖跳下——海浪瘋狂地撞向岩石——同樣老態畢現的戴格眼含淚水轉身離開——
如果導演就此把電影給CUT掉——
屏幕漸暗、字幕漸出,電影就此結束——
那才叫牛逼呢!
儘管如此,儘管我們還是被奸似地——得此,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那個因胸口刺有一隻蝴蝶而得綽號為「巴比龍」的犯人終於逃獄成功;那個充滿罪惡、禁錮、醜陋和血腥的法屬殖民地蓋亞那島監獄已經荒蕪的像是經過無數春秋,雜草叢生——
但不掩飾地說,我仍舊被鎮住了——就像是被雷電準確擊中的那種——鎮住了。
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肖審克的救贖》為什麼沒能拿到1995年奧斯卡的最佳影片。
這世界上描寫逃獄與自由最好的電影,之前我一直認為是《肖審克的救贖》,比如它荒蠻嚴酷的鏡頭語言、行雲流水的故事情節、出人意料的結局……等等。無可指摘,像是完美的花朵。
直到這部名叫《巴比龍》、生產於1973、比《肖審克的救贖》早了21年面世、沒看之前我認為也不過爾爾的老電影,逼真而率直地出現在我的視線。
自由是什麼?
或許自由,做個庸俗的比方,就像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那一束火光。芸芸眾生好比漂泊的飛蛾,總有些不怕死的往上撞去,撞到頭破血流,於是剩下的人都退卻了(戴格?),蜷縮在角落等待生命的終結;但總還有另一些,個別的,瘋子一樣一遍遍往上沖,於是他成了真正的瘋子;或者成為某種傳奇。巴比龍是一個傳奇。《肖審克的救贖》中的安迪也是一個傳奇。
看過安迪終於從那個牆壁的洞中爬出來,我們認為自己學到了一些東西。比如鍥而不捨的堅持,必須縝密如針的心思,以及對於自由的渴望。
但是看到巴比龍孤注一擲般地跳進大海,我們內心有某根弦被不知道什麼東西,給撥動了,輕輕地那麼一彈——潮水般湧出的是某種說不上來的衝動和感慨。
原來自由這東西,的確可以讓人付出任何——自然也包括生命——的代價。
從某個層面進行分析,我認為《肖審克的救贖》經典歸經典,但畢竟擁有太濃厚的小資氣息,某些部分遠不如《巴比龍》那般直指人心。逃亡是一件非常令人著迷的事情,無論是電影也好,現實中也好;逃亡這個詞語聽起來就有那麼一股彷彿來自荒原的清涼而刺激的氣息。《肖審克的救贖》像是做愛,給了我們五秒鐘的快感;《巴比龍》像是擁抱,永恆而迷人的甜蜜緊扣心弦。
看過電影三天之後的今天,我突然覺得我還沉迷其中,我想寫點東西,用以紀念這種沉迷。我想電影中的巴比龍為何會那麼毫不動搖地堅持著一次次註定失敗的逃亡,而我也終於想明白了。當巴比龍第一次逃的時候,他可能真切地希望著重返自由的世界,他認為自己是無辜的,是被冤枉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荒島監獄裡消磨一生;促成他逃亡的第一原因就是這些。然而很快就失敗,他天真而可笑地遭騙。
在兩年(包括半年時間暗無天日)的獨囚生涯,他學會了對付飢餓和孤獨的辦法,可還是被折磨的像個垂暮的老人。他寧願繼續餓下去也沒有出賣給他偷偷送椰子殼吃的戴格——儘管他差一點就那樣做了;由他策劃並且領導的第二次逃亡仍舊以失敗告終,但這次逃亡逃的動人心弦,他幾乎要成為自由人,可還是因為輕易相信別人,再次回到獨囚房裡,苦苦去捱五年的光陰;不可否認,這次逃亡他仍舊是抱著希望的。希望如火,熊熊燃燒。
但是五年啊,畢竟是五年,五年可以改變許多人的人生,五年之後我們此刻所處的境地必將面目全非,五年之後我們此刻所依戀的愛恐怕早成過眼雲煙。五年消磨掉了巴比龍精神上的某些東西,隨便將他變成一個真正即將垂暮的老人。
連監獄長都認為他失去了逃亡的信念,看上去他也的確沒有了逃亡的必須條件——強健的體魄。於是將他安排到懸崖邊的小屋:「願意逃就逃吧,這裡沒有警衛,什麼都沒有,只要你能逃出去。」
崖下的浪頭可以把一艘艦艇摧毀。巴比龍和戴格用來做試驗的椰子麻袋掉下去就被撕的粉碎,於是戴格更加麻木。但巴比龍不,逃出去,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一種希望或者信念之類扯淡的東西,而是一種類似於抽煙的人看見打火機就伸手去口袋摸煙一樣的慣性動作。你可以說他仍舊想要自由。但是我敢打賭,如果把他換成你,在最後一次逃亡付諸行動之前,你絕不會想到什麼狗屁自由,更不會想到出去之後怎麼怎麼生活。你腦海中的所有,就是這三個字:逃出去!
這種只講過程,不講結果的逃亡,不但使我著迷,也使他著迷。
像是剛剛插上鮮花,還沒來得及澆第一次水,卻一不小心裂成碎片的瓷瓶,我們親眼目睹。立即沉溺其中。
就是那麼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