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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媜:每個人的一生都是文學

9月20日,一個秋雨綿綿的夜晚,在靜安區文化館靜劇場,「壹字讀書會」第二期「信——月光下,我要與你相逢」如期而至,台灣作家簡媜與讀者們進行了一場愛的分享會。

「壹字讀書會」每期從一個漢字入手,而這一期的主題漢字是「信」。「信」對於簡媜的意義十分特殊。在簡媜生活的那個年代,寫信是很重要的技藝。在離開校園返鄉時,行囊里必有一大袋信,保存情誼、見證青春。對她來說,信,是一個時代,是一段青春。

在新書《我為你灑下月光》中,她亦用信件的方式將書中的戀情一字字串珠起來。這是一場她從未有過的書寫體驗。帶著這本新書,她向讀者們分享了她三十多年的作品中對於情感的探討,這其中有讓她無法忘懷的鄉情、有生離死別的親情、有美好的愛情,而這一切,都用她的文字、用「信」書寫出來。

一封信背後的故事

演講的開端,簡媜向現場讀者展示了她的原稿和一筒寫禿的筆。30年筆耕不輟,她一直習慣於原稿寫作。在她的時代,與朋友的交流也多通過手寫的書信。在她看來文字是有溫度的。她說:「當你手寫一個字的時候,尤其是寫對方名字的時候,會真實地從內心深處涌動的一股慾望,涌動一股想要跟對方對話的溫柔,這和用鍵盤敲打出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現在年輕一代基本已經不寫信了,但在簡媜的時代,寫信是一項技藝。要追一個女孩子,首先字得漂亮。一封信寄到女孩子家裡,第一個看到的可能是她的父母。「我們那個年代沒有尊重小孩子隱私權的事,那封信爸爸媽媽一定先拆了。有些爸媽比較賊,故意做出尊重孩子的樣子,卻把信封口的膠慢慢弄濕撕掉,拿出來看完之後又放回去粘好,假裝不知情,但其實完全看遍了。如果男孩子寫信給喜歡的女孩子,可是字有多醜就有多醜,那他的戀愛就前途堪慮了。」她笑著說。

簡媜認為書信對於親人之間的溝通非常重要,尤其對於不擅用言語直接表達情感的男性。簡媜的丈夫就是透過信件來與兒子溝通的,在信中,他可以表達從內心深處掏出來的感受。「寫信時情感的流動和樣態確實是不一樣的,特別能在親子之間可以達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溝通結果。」簡媜說。

談及親情,簡媜向在場的讀者分享了她在台大教書時一位學生寫給她的信。那位學生在母親離世不久時,每天都會閱讀簡媜敘述自己初為人母撫育孩子經歷的《紅嬰仔》。他在信中寫道:「只有看這本書的時候,我願意記起自己是個人子,我願意回到親與子的望遠鏡中看待我過去的人生,想像著十幾年前,我的母親和父親如何看待我的來到,如何仔細地照料我,直到其中一方離開為止。這段記憶一直沉在我的心裡。即使在上您的課的時候,我坐在第一排,依然拙於說出我讀您作品的這些感觸。」

簡媜動情地說:「這樣的一封信來到我的面前,我的心能不痛嗎?回想那一年的課堂上,這個孩子一直坐在離我最近的地方,他是帶著什麼樣的情感秘密在看著我,上著我的課的。我竟然都不知道,我只以為他是一個認真的學生,直到我看了他這封信我才知道,原來他每個禮拜都準時坐在那個位置,那麼誠懇而認真地看著我,是因為我寫的《紅嬰仔》。在失去母親的那個夏天,他用那樣的心情看著這本書,在這當中他串聯著他跟他母親的親情 。當他讀那本書時,他秘密地把對母親的思念和愛寄托在了裡面,而我作為作者,是一個象徵,是他母親的替身。」

後來《紅嬰仔》再版,出版社希望簡媜重新寫一篇序言,經其允許,簡媜將那位男生寫給她的信收進書中,並寫下了一段結語:

「人子的思念無窮無盡,隱在月光里的母親怎會不知?紅嬰仔何等榮幸,在那些艱難時刻,成為一個離席母親對她兒子耳語的橋樑,以文字重新編織一條永恆不斷的臍帶,這一端是兒子,那一端是媽媽。

所有失去母親懷抱的孩子,下回想念媽媽時不要躲避月亮,要抬起頭,讓媽媽看到你的臉你的淚,她才能吻你,吹拂你,祝福你,告訴你:隱沒的只是肉身,從生下你的那一刻起,媽媽的心從未遠離。」

文學選擇了我

簡媜也回顧了自己30年來出版了21本作品的寫作生涯。她說文學是她投宿的地方,十幾歲遇到的三位「貴人」,讓她走上了文學之路。13歲時她的父親和哥哥因車禍意外過世,親人逝世所帶來的絕望正是她所言的第一位貴人;15歲時她離開家鄉到台北報考高中,尋找自己的未來,在陌生的都市、嶄新的生活中不斷遇到的自我追尋與自我拷問,正是她的第二位貴人;而19歲時她走進大學校園,在學習與情感上遭遇了一些夢想破滅的時刻,則是她的第三位貴人。正是這些坎坷的經歷把簡媜推向了寫作,因而她很感激。「有時候災厄是一種更珍貴的給予,是上天贈予你的更珍貴的禮物,」簡嫃說,「能在20歲前遇到這三位貴人的人並不多,而我何其幸運。所以我覺得不是我選擇了文學,而是文學選擇了我。」

簡媜認為,文學是一場心靈深戲。它經歷了作家的體驗、尋覓、積累、提煉和結晶,是一場漫長而繁複瑰麗的綜合活動,是心智的華麗冒險。她覺得寫作者都對生命感到不可思議的人,他們是孤獨的追夢者,憂鬱的斷腸人,也是穿梭時空的騎士,打敗時間的勒索,追求永恆。

簡媜在「壹字讀書會」現場

談到寫作者的天職,簡媜引用了義大利小說家卡爾維諾的話:「我們之所以書寫,是為了讓未被書寫的世界透過我們得以表達。」她認為文學並非作家的專利,每個人的一生其實都是文學。任何一個人如果願意靜下心用文字記錄自己的一生,最後就能寫成一部精彩的小說,只不過大部分的人並沒有習慣用文字去記錄下來。而作家比一般人多的,只是寫作的技巧與野心而已。

簡媜不渴求名利。她認為既然幸運地擁有寫作的天賦,就要把自己對於真善美以及神聖的追求和嚮往分享給讀者。在講話中,她與在場的讀者分享了自己有關鄉情、親情和愛情的經歷與思考,這正是她創作理念的體現。

文學中的鄉情、親情與愛情

關於鄉情,簡媜寫過兩本書,《月娘照眠床》和《天涯海角》。簡媜生於台灣宜蘭縣,那裡往往是颱風登陸的地方,因此簡媜的童年總是伴隨著山洪暴發或海水倒灌。從小生活在那種天災的環境里,無形中也淬鍊了她的意志,而這些經歷與感受都被她寫進了回憶童年的鄉村生活的《月娘照眠床》之中。

《天涯海角》一書的視野更為寬廣,充滿了歷史感。簡媜在書中追根溯源,發現自己的先祖是在明末清初從福建移民到台灣去的。寫作此書時,她曾回到自己祖居地——福建漳州的南靖縣,從破舊的族譜中看到她的祖先如何遷往台灣,建造新的家園。在這趟尋根之旅中,最令她驚訝的是福建土樓那奇異的造型。「我覺得只有外星人才蓋得出這樣的建築,說不定我有外星人的血統。」簡媜笑道。

關於親情,簡媜寫過《紅嬰仔》、《老師的十二樣見面禮》、《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三本書。這其中《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一書的主題最為沉重,因為它有關生死。在這本書出版的2013年,無論台灣還是大陸都已經開始了人口老齡化的討論。這意味著在社會不斷向文明發展的同時,我們身邊的老人也越來越多,侍老成為每個人的一門必修課。

已不再年輕的簡媜的親人里只剩下三位長輩,她幽默地表示自己正在學習做老人團團長,並分享了一些與老人相處的小貼士:老人永遠不守時,永遠比年輕人早到;老人永遠會搶著付錢;老人永遠需要廁所,需要椅子;老人永遠會隨身攜帶零碎小物。這都是簡嫃自己在與長輩相處中總結的。只有了解老人,明白他們的需要,才能更好地照顧老人,學會與他們相處。

在《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一書中,簡媜寫到了她姑丈的故事。她的姑丈在臨終之際,決定捐獻自己的器官,並將遺體捐出以供醫學研究。這對她姑丈的兒子,她的表弟而言非常痛苦。他無法想像自己的父親在去世後躺上解剖台,任醫學院的學生手持解剖刀划來划去的情景,於是試圖推翻他父親的遺願。簡嫃說:「我記得當時我們在醫院裡,我告訴表弟,如果爸爸值得我們為他勇敢,那麼我們做子女的,不能從自己的感受出發,我們要替爸爸勇敢起來。要幫他去完成他人生當中最後的一個奉獻的願望。」

表弟最終接受了簡媜的建議,決定成為一個勇敢的兒子,告訴父親會完成他的遺願。聽到兒子的承諾之後,他的父親在當晚安然而逝,離開了這個世界。

簡媜說:「生命到底是掠奪的過程,還是給予的過程?我認為生命是給予的過程。我們說一生功德圓滿,不是因為累計了多少財富和名望,而是累計了多少給予和奉獻。」她告訴讀者,醫院為她的姑丈和其他十多位大體老師舉辦了一個非常隆重的入殮儀式。就是在那個儀式上,她懂得了生命的真諦在於奉獻。「醫學院的牆上有一塊碑,上面寫著』無我之愛』。這四個字,已經捨去了我,把小我化作大我,對世間一切的愛,我覺得那一刻就是文學。」簡媜說。

簡媜希望新書《我為你灑下月光》告訴讀者,愛情的破滅有時是人世間的常態。「可是在破滅之後,我們要設法去修復它,修復的同時我們可以提升它的境界,最後才能夠成為美好的記憶而珍藏起來,這樣破滅的愛情才能成為你人生傳奇的一部分。」簡媜說。

「壹字讀書會」由靜安區委宣傳部、靜安區文明辦、學習辦聯合主辦,上海市文史研究館和復旦大學中文系指導,大道小雅讀書會和靜安區文化館承辦,活動以「識文字、知文化、感受文明」為理念,旨在在市民中傳播傳統文化、交流讀書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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