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進階·新任務（下）
前情提要：一個古老村莊發生了奇怪的案件。村內不斷有人口失蹤，村長的金銀首飾莫名被盜，而這個村莊始終拒絕與外界來往。我們一行人來到村莊實地考察，卻遭到了變異生物的正面攻擊……
簡單地向總部彙報了這裡的情況，四散跑開的村民們也全都回到了他們的土地上。有的在默默撿拾狂風吹走的房屋木板和未成熟的莊稼，有的則從驚嚇中清醒過來嗚嗚哭泣。只有一個打扮怪異的老婦人在大聲念叨著什麼。崔茜說，那是部落里掌管祭祀的巫師，被抓走的是她的外孫女，她念的是種咒語，詛咒著魔鬼騎下的惡獸和死神麾下的勇士。不用說，後者肯定是指我。
肥胖的酋長也回來了。看上去他倒是對所造成的損失無動於衷。也是，除了他的藏寶庫頂上的樹葉被吹飛了很多，他的房子遠在村子另一側未受破壞。不過，對於將有半個村子的人今晚要睡在露天里，他看我的眼神中多少還是有點不滿意的。
沒工夫在意那麼多了。我問酋長，之前的人也是這麼失蹤的嗎？酋長指著怪物離去的方向，說不是的。
以前的幾人，都是在那邊那片林子里採集和打獵的時候失蹤的，怪物直接襲擊村莊還是第一次，要不他們早就搬走了。那個方向較遠的地方有座小山，小山上有個很大的洞，數月前，那山洞裡曾有好多外面世界的人進進出出，前不久還有人見到，從洞里爬出許多猴子般大小的蜘蛛。他們相信，是外面世界邪惡的人們，放出了壓在山下的魔鬼，倘若我敢進去殺掉魔鬼救出失蹤的人，才能證明我是真正的勇士。
我對勇士的頭銜沒興趣，可那山洞我是必須得去的。總部的支援，最快也得幾小時後才能到，發現怪物受傷的罪犯們到時肯定把什麼證據都給抹掉了。就在我試圖通過數字地球觀測系統查找山洞的具體位置的時候，崔茜說話了。
「怪物的據點距離我們大約不到五公里，機械鎧的能源供應應該足夠了。」說完，她得意地沖我笑笑。
我馬上打開微型信號發射器的追蹤裝置，果然有個亮點，在遠處的山中不停地閃爍。「你什麼時候把它打到怪物身上的？」
「你還在空中飛的時候啊，怪物一展開翅膀，我就料到它要逃了。」過了會兒，她忍不住似的又說道，「我沒告訴你，因為你也沒問我。」
我真得承認，這姑娘確實非常機靈，也挺可愛，普通人誰會相信，大象居然能飛起來！這麼多年的怪物獵人生涯，巨大的甲蟲我見過不少，可會飛的卻……記得某次，那大傢伙並沒飛起來，可它被炸成碎片之後，確實有位戰友，撿起片厚厚的翼膜對我說：「如果它活著，沒準兒真能飛起來呢。」
回憶只在頭腦中閃耀了一下，我正盡量把從這兒到山洞的路線圖裝進腦子裡。特種兵的老習慣了，行軍途中不看地圖。
「你就不要去了，坐車返回特警點吧，完成任務後我就直接和總部支援人員一塊走了。」說罷，已進入跋涉驅動模式的機械鎧邁開輕盈的步子，向叢林中的一條小路走去。
「幹嘛？你想甩掉我自己玩啊？能追蹤到怪物，可是我的功勞！」她不甘示弱地跟了上來。
「路上可能還有怪物，自己小心。」沒有向她解釋什麼，經驗得靠她自己取得，任務不是玩耍和爭功，是要拿性命去冒險的。我相信有些道理，只有在與經驗配套的情況下，才能真正深切地領悟，否則任何解釋都是白搭。
跋涉模式的機械鎧，會自動加長下肢長度，並啟用雙側膝關節處的壓縮彈簧，可以將行走時蓄積的重力勢能轉化成彈跳力量，像袋鼠般跳躍前進速度快能耗小。在林間小道上穿行，就有點麻煩了，本身這種模式就需要有良好的平衡感，地面叢生的雜草和柔軟、泥濘的路面，更增加了行走操作的困難程度，我不得不盡量放低重心，佝著腰前行。
女孩子的平衡和協調能力，或許真的天生就要好些，崔茜跑起來就比我輕鬆。當然，也可能她從前練過體操什麼的。為了保證她的安全，我沖她喊道：「當心點，可能有陷阱。你到後面去，跟我保持距離。」透過面罩，我看到她不服氣地朝這邊斜了一眼，稍稍減慢了速度。
上面是濃密的樹葉，下面是茂盛的雜草，兩側也都被密密麻麻的樹榦和藤蔓擋得嚴嚴實實。路越來越難走了，全程沒到一半，搭檔的喘息聲，便逐漸清晰起來。
正打算鼓勵她堅持，突然我覺察到，前方右側有片很大的區域，沒有一根樹榦。揮手示意崔茜保持警惕，但疲勞的她未能注意到，反而在我放慢腳步的時候，從我旁邊超了過去。糟糕，大叫「停下」的同時，我連忙緊跳幾步了追上去。
她停下的地方，恰巧位於可疑區域當中，路邊一人高的草叢出現異常響動的時候，企圖衝過去把她帶走的我剛跳出最後一步。來不及轉換機械鎧驅動模式，已經壓縮的彈簧，令我無法不完成最後一次跳躍。不敢在危險區域久留，先讓自己逃出去要緊，我只得在落地之後，馬上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起跳。然而，已經沒機會了。
草叢中隱藏的粗大夾子，如兩道黑色閃電般合攏。只感覺雙腳被什麼東西一拉，在起跳半空失去平衡的我，一頭栽到地上。搭檔凄厲的尖叫使我根本沒時間清醒頭腦，就全力試著掙脫，被鉗住的雙腿卻是半點動彈不得。大夾子成功捕獲獵物後，迅速壓向地面，兩手按進淤泥、面罩上濺滿泥漿，隨著夾子高度的下降，我的下半身終於回到了正常位置。可是，我拚命扭轉身體和脖子，也只能勉強看到，崔茜痛苦的跪姿。從機械鎧縫隙中，正滴滴流出的是——血！
怎麼可能？相對於拉伸和扭折，機械鎧材料的抗剪切能力確實要弱些，可也不至於這麼簡單就被攻破了啊！啟動面罩的自清潔功能，更清楚地看到了——沒錯，確實是血！
情急之下，我索性從被夾住的機械鎧中脫出，啟動外部語音控制武器系統。機械鎧核心操作系統微電腦提示音：「外部語音控制已啟動，請下達動作命令。」
「緊急情況！命令代碼：Q512I。強制彈出所有掛載武器。執行！」
「音質鑒定，確認為操作者。緊急情況命令，所有掛載武器彈出，確認執行。」
「啪」地一下，各種武器散落在地上。我立即揀出其中的兩枚衝擊手雷，解除保險，按下起爆鈕扔向草叢中。兩聲巨響，掀飛無數黑亮的甲片，倒下的高草後面，只能隱約看出一隻碩大怪物的屍體，甲片、翼膜、血肉和骨骼，被炸得到處都是。好在它沒有趕在我前面行動，否則，不穿機械鎧，我基本不可能與它對抗。
顧不上那麼多，我連忙去查看崔茜的傷情。怪物雖然已死，可它的大夾子，根部並沒有受到破壞，因此，兩根樹榦般粗細的夾棍，仍是緊合在一起。若是傷得很重，我也不能輕易鬆開夾子，那樣可能會讓傷口失血量更大。但是，我注意到，夾子內側非常平滑，沒有任何鋸齒或刀刃狀突起，而且夾棍是向外彎曲成弧形的，即使夾子再有力，被夾在中間的人，應當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那她的血到底是……
經過仔細檢查，問題出在機械鎧上，那根本不是災防特警用的機械鎧，而是消防救援隊平時演練用的模擬機械鎧！結構設計非常粗糙。她的傷其實是某根斷裂的支撐桿刺入背部造成的。支撐桿比較細，看上去並沒穿透肌肉層，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非常生氣地問她：「你沒有災防特警專用的機械鎧和其他武器？你獲得的究竟是什麼形式的任務授權？！」
滿臉痛苦的她，似乎被我責問的聲音嚇到了，囁懦地說：「我是接到了協助你完成任務的戰鬥支援授權，我可是這個國家中，機械鎧操作綜合技能比賽的金獎獲得者。我機械鎧上掛載的武器，也全部是真的，只不過……只不過災防總部配置的機械鎧的操作方式，和平時用慣了的演練鎧不大一樣，所以……這也是為了順利完成任務嘛。」
天哪！她居然敢把荷槍實彈的武器，換掛到模擬演練鎧上！雖說兩者的核心操控軟體和基礎觸發方式基本一樣，可演練鎧的設計可靠性和防護性能，都遠比不上戰鬥機械鎧。她用背箱里的導彈摧毀地洞的時候，沒把自己炸上天就是中頭彩的好運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怎麼就被派來執行協同作戰任務了？她到底是什麼背景的人物啊？
一陣「沙沙沙」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我們倆的眼光都被吸引，向剛炸死的怪物屍體的方向看去。只見數十隻臉盆大小的蜘蛛，正飛快地向這邊爬來。她又發出聲尖叫，同時掙扎著，想從夾子中逃出。
我慌忙回身，到自己的機械鎧旁，從地上揀起高溫衝壓切割槍，把夾死的機械鎧，自腿部截斷，將上半截豎起，使肩部機槍對準蜘蛛群。站穩後，我命令道：「機械鎧雙側肩部機槍掃射，火力全部發揚。執行！」
「自動旋轉機槍掃射命令確認，執行倒計時。三、二、一，開火。」
高殺傷力鉛沙彈，暴雨般射向蜘蛛群。頂住后座力的同時，我穩穩地把握著瞄準方向，儘力不放過一隻怪物。
「子彈即將射盡，停止射擊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可惡！還有十幾隻沒被幹掉！扔下半截機械鎧，順手拾起把霰彈槍。霰彈槍子彈不多，而那些蜘蛛，似乎根本不了解什麼是躲避和後退，一個勁地向前沖。它們距離已經相當近了，用爆裂彈槍又打掉幾隻，剩餘的五六隻到達小路邊緣，一躍而起，撲向離它們較近些的崔茜。
我那搭檔肯定非常害怕蜘蛛，事實上從看到蜘蛛開始她就一直在忍痛掙扎。蜘蛛的步步進逼，使我無暇告訴她不著那麼緊張。
演練鎧的防護性是不好，但還不至於連蜘蛛都防不了。那麼掙扎，只會使自己的傷口加深。我真正擔心的是聞到血腥氣的蜘蛛，會向她的傷口噴出毒液。不過，假如製造怪物的人不想取人性命的話，這些蜘蛛的毒液，很可能只具備暫時麻醉的效果，對於受傷的搭檔來說，可能不無好處。但為防萬一，我還是要儘可能地，去阻止它們接近那女孩。三把利刃飛過，只有最後兩隻落到了崔茜身上。
恐懼和疼痛，此時大概已經讓她昏了過去。倆怪物在她身上到處尋找著突破口，對旁邊的我則完全視若無睹了。也是，我幾乎沒什麼可用的武器了，演練鎧擋不住槍械的子彈，我的搭檔會和怪物們一塊被射死。僅有的三把長刃匕首，同三隻死蜘蛛一起落進了亂草堆，要找出來可不大容易。不過，要是我的搭檔有些許作戰經驗並且別那麼緊張的話，那些怪物應該是靠近不了她的。
「電擊槍準備發射，三、二、一。」
只是「咔嚓」一下，電流便把倆怪物打出去老遠。無論如何，演練鎧的法拉第籠效應還是存在的。由於支撐桿插進了她的身體，電擊也許會令她渾身麻上一陣，絕對傷不到她的。
把夾子分開，她的受傷處確實沾染了點毒液，我把那蠟黃色的液體放在鼻子上問問，再嘗嘗。嗯，就經驗判斷，不可能是劇毒物質。出血量有所減少，證明未傷到什麼血管，周圍可能還有危險，我不敢從演練鎧里把她弄出來處理傷口。就等過一會兒，看她能否醒過來了。
即使醒過來，她只怕也不能繼續行動了。我琢磨著該怎樣跟最近的災防特警點取得聯絡，雖然無法從常設特警點中得到戰鬥力支援，但緊急救護的職能他們還是有的。倒霉，出發時竟忘記了向他們詢問通訊號碼！
注意力不集中是獵人的大忌。
我打算給自己一點懲罰，讓自己稍微清醒點，記住這次教訓。到草堆里找回一把匕首，擦乾淨上面粘附的蜘蛛怪殘屑，再放到爆裂彈打出的火苗中烤一下。雨林的氣候非常潮濕，火焰短時間就會自行熄滅，倒是不必擔心，因戰鬥引發森林火災。
把沒看清具體樣子的，那隻大怪物的夾棍當作長凳，邊坐下看著崔茜是否醒來，邊脫掉半側鎖子甲。用左手摸到右肩上，米粒大小的硬物，慢慢揉捏著，把它從肌肉纖維的縫隙中漸漸移動到皮下。這需要點時間，看搭檔的樣子，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意識。
DNA序列快速檢測器壞了，不然我可以充分利用時間分析剛打死的怪物們的基因，也許能找到一點關於它們創造者的線索。畢竟，稍有些名氣的人工生物合成者的合成風格，我都有所了解。假如沒猜錯，企圖將原始居民趕離自己土地的財團勢力肯定不會隨便拉些個二流人工生物製造者來執行他們的非法計劃。
雨林中潔凈清新的空氣，使我的心境逐步和諧起來。不能放鬆警惕，但復原了的戰鬥直覺明確告訴我，周圍已經沒有危險了。隨意地四下觀察，使我留意到半截似曾相識的蜘蛛腿，不由得撿起來仔細查看，那上面的獨特花紋，的確在哪兒見過——
是的，那次任務，我並沒有直接參与執行，但知道我喜歡收集和破譯怪物基因樣本的戰友們，小小地違反了規定，把任務中消滅的某種怪物的半截殘肢給我帶了回來。
那是樁非常齷齪的案子，有傳言稱之為「怪物強姦第一案」。其中的主犯，就是這些人工合成的節肢動物，外形和蜘蛛相同，也會吐絲卻不會結網，缺乏必要的求生本能。
它們領地意識很強，會主動將捕到的獵物拖回老巢，對女性人類的體味非常敏感，並把氣味散發源當作捕獵目標，又會因合成氣體而長時間麻痹。最重要的是，它們分泌的毒液，兼具麻醉、迷幻和催情作用。案發地是片農場，創造和利用者是位變態的高學歷中年農民，他靠這種怪物，姦汙了十幾名少女。受害人事後只是模糊地記得，遭到大蜘蛛的攻擊，然後就是一場難以啟齒的春夢。作案人沒有在受害者身上留下任何罪證，直到特警們搜出了怪物，才使撲朔迷離的案情得以水落石出……
精神狀態的好轉，使得更多的相關記憶湧現出來：因進食激素誘發基因突變，體型猛長近千倍有著獵犬般習性的獨角大甲蟲；還有擅長伏擊嚇唬人的一種迷你寵物型合成昆蟲——鍬形甲，由於改變了生長和體型模塊……
全部參與執行這幾件任務的，只有一個人。他是頂級獵手中，除我之外最有名的基因專家，由於身體相比較為瘦弱，我們親切地送他外號「小博士」。與我不同，他的基因學知識是完全科學化的，我們協作的時候，都是我破譯整體，他破譯重要位點。只有他，可以一個人跟上我的譯解速度，甚至比我還快。
可惜，他的戰鬥素質並不合格，膽小怯懦是他難以克服的缺點，關鍵時刻總是他慌亂出岔。雖然仗著首批怪物獵人的資歷和卓越功勛，勉強獲得了頂級獵手的榮譽，但當他首次獨自完成任務的時候就出事了。
因為太過害怕，他向一條纏了三個人的怪蛇開槍，事後屍檢結果顯示，三人中除了小孩確系死於窒息，另兩人都是被子彈活活打死的。現場目擊者證實，他開槍的時候那兩人還在呼救，而極端緊張的他竟根本沒有注意到。
自那以後，他就精神失常了，如果是他……不，他現在應該在療養院里！應該在的！！
深呼吸幾下，我有點太過情緒化了。證據不足就先不要猜測。環顧周圍景色，我把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右肩上的硬物已經捏到了皮膚下，我拿起匕首輕輕一挑，將微晶元取出，卡在崔茜的機械鎧表面小縫中。就在這時，她睜開了眼睛。迷離的眼神，潮紅的臉色，急促的喘息。不錯，我的判斷正確，她不會有事的。
我的半身機械鎧發出有人呼叫的信息，是總部傳來的。那微晶元能從體內監測心跳，一旦心跳頻率嚴重超出正常範圍，就會自動向總部報警並指示具體位置。
我向總部說明自己沒事，請求儘快聯絡最近的特警點，派救援帶上鎮靜劑和治療外傷的藥品過來。那邊沒問我，具體為什麼要把微晶元取出體外，那不是他們追究的事情，我在任務報告中加以說明。
這是有生以來，我無故刺向自己的第一刀，算是和狀態低落的自己告別吧。那土著巫師說得對，我就是死神麾下的勇士，誰要製造死亡，我就毀滅他的造物！
已經耽擱半小時了，估計救援直升機五分鐘內就會到了，四面已經可以肯定沒有危險。搭檔傷處的血液也暫時凝固，意識正逐漸清醒。我穿好輕型護甲，把選中的槍械重新裝上子彈，和匕首一道掛在腰間。我將剩餘部分彈藥中的火藥取出，在躺著的她周圍隔出條警戒線，那些化學品能防止蟲子騷擾她。
她似乎猜到了我要繼續執行任務，「哼、哼……」地想說什麼。毒液的麻醉效果尚未徹底消退，我給她個輕鬆的笑臉和敬禮的動作，示意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要是他們動作夠快的話，怪物據點裡估計就沒有什麼東西了。要是他們慢了，我興許還能抓他們個現行。如果有確切的證據表明，怪物製造者正在進行藏匿、縱容、支配，或支援怪物的行為的話，我們怪物獵人有權以正當防衛的名義，對怪物製造者正在進行的犯罪活動實施武力阻止，以確保任務的順利完成。不過，若僅是受人之託，據點裡的人，八成不會拿命抵抗。
想著走著，就到了離洞口不遠的地方。確認周圍沒人，我悄悄地進入山洞。為防洞內還有怪物，我把霰彈槍握在手中，盡量小心翼翼向里走。
洞口已經很大了，想不到洞內的空間更大，幾乎可以放下大半個球場了。洞中地面高低不齊，整體上看兩邊較高。斷腿的獨角仙被拴在最深處，接近洞口的地方，有個大鐵籠子，裡面關著七八個原始部落的失蹤人員，看起來好像全是女性，都沉默著不出聲，似乎是睡著了。其餘的地方，擺放有很多合成人工生物的裝置，可沒有正在工作的跡象。光線很暗，只在一個角落裡有些亮光，那些亮光並未映出晃動的影子，很可能表示，這裡已經沒有能夠自由活動的人了。
謹慎起見，我還是選擇先不驚動任何活著的東西，從陰影中，慢慢靠近有光的地方。一不小心，差點碰掉合成裝置上放著的大盒子。仔細看看，裡面就是那些，會偷金銀首飾的小怪物，它們好像都死了，大概是沒什麼使用價值了吧。
我仔細聽著，除了趴在不遠處正在休息的大怪物的呼吸聲之外，隱約還有一個男人出氣的聲音。那聲音充滿著悲哀和無奈，彷彿是在嘆息。不管怎樣，裡面肯定有人。輕輕拔出匕首，琢磨著光線的反射角度，用它鏡子般的刀面映出角落裡的情況。
看到後，我先是愣了下，緊接著轉身立在角落口的中央。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跳停止了，血液也凝固了，眼前這個坐在石頭上，憔悴得不能再憔悴的抱頭哀嘆的熟悉身形，不正是他么？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那人顯然被突然出現的我嚇了一跳，猛地抬起臉，先是驚愕，隨即轉為驚喜，然後又是迷惑，一秒鐘連變三副表情，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蹲下身，左手扶住他的肩膀：「塞特，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興奮地伸出雙臂，我連忙接住，想要扶他起來，可是他卻跪到了地上，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旁邊的獨角怪被哭聲驚動，拖著沉重的鐵鏈，「哐啷」一下用三條腿站了起來。正心煩的我憤怒地回頭瞪著它，它稍稍後移重心，喘著粗氣與我對峙。
就在我想要掏出爆裂彈槍，結束它性命的時候，小博士強忍著啜泣向它揮手，讓它安靜點，於是它才慢慢地卧了下去。把我曾經的戰友塞特·莫雅哥拉起來，聽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我不想做這些的……可是，可是他們說……說我要不做的話就……就控告我殺人！」說完，他再次哭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哽咽著說：「隊長，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啊！」
安慰性地拍拍他的後背，我心裡充滿著悲憤之情：難道，人已經這樣了，卻還要被利用嗎？！
待他情緒平靜些，我帶他來到大鐵籠子前，指著裡面的人問他：「把她們放出來，好么？」
他呆愣了一會兒，忽然驚恐地擺著手說：「不，不，隊長，我沒有傷害她們，我真的沒有傷害她們。不信，你等著。」他扭頭跑向一台裝置前，怕我離開似的不停喊著，「你等著，你等著……」
爾後，他拿來瓶淺綠色液體，打開籠子，往每個人的嘴裡都灌上一點。那液體看上去像是弗林劑——有一種能使人進入類似動物冬眠狀態的弗林納劑，這是它的解除藥劑。我幫他把灌過的人拖出籠子，做完這些，他看著在籠子外漸漸蘇醒的人們，高興地沖我嚷嚷：「是你，隊長，是你把她們拖出來的對吧？哈哈，你不是幻覺，你是真的，是真的！哈哈……我沒瘋，我沒瘋！」
漸漸清醒過來的人們，完全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又蹦又跳的小博士。我拉住有點興奮過頭的他，說：「走吧，咱們把這些人送回家。」
熱帶的一天中，幾乎沒有傍晚，下午結束就是黑夜。點著火把的原始居民們，紛紛跳著舞，迎接失蹤歸來的親人。這歡樂的氣氛，使我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巫師舉著一頂用樹枝草葉編成的聖冠給我戴上。這也許就是所謂真正勇士的象徵吧。
在歡騰的人群中獨自悶悶不樂的酋長大人，他注視我的眼神猛地提醒我，他的金子還沒找回來哪！我小聲詢問莫雅哥：「你用小蟲子偷的那幾樣黃金飾品，在哪兒呢？」他紅著臉，非常難為情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那些東西：「他們讓我用怪物趕走這些野蠻人，給我定下的計劃，是一抓人、二偷金、三襲村落。還說，他們的首領，很是看重自己收藏的金子，只要能把它們偷出來，他們就會離開了。可是這些步驟並不管用。他們不但沒走，還打傷了襲擊村落的怪物。你去的時候我正發愁呢……隊長，我真的沒有殺人！！！」
趕快用手勢，止住行將激動的他：「對，你沒有傷害任何人，你救了他們。瞧，他們正在跳舞感謝你呢，去玩吧。」
說實話，我真有不把這些首飾交還給貪婪酋長的想法。不過，誰讓這也是任務內容的一部分呢。看到自己的寶貝失而復得，他那陰鬱的胖臉上，立即笑逐顏開了。
總部派來支援的幾名金劍獵人，在村外看到慶祝的場面，也脫下機械鎧加入進來湊個熱鬧。他們打趣道：「嘿，你該不是叫我們來，為了向我們炫耀你的慶功晚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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