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小說 艾局長的手機

另類小說 艾局長的手機

作者：李相文

局長姓艾，名鑫。艾局長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在省廳系統工作會議上，省廳領導經常會表揚艾局長，說別的科局都是欠債大戶，唯有老艾的局日子最好過，幾千萬存在銀行里，職工都過得挺滋潤。因此，老艾多次被評為省廳系統的「勞動模範」「十佳公僕」什麼的。

艾局長為人清廉，不抽煙，有時愛鬧點小酒。在飯局上，艾局長常笑著對人講，我們當領導幹部的，有頂帽子糊糊口，有份工資養養家，已經很幸福了，夫復何求？艾局長說這話可不是冠冕堂皇，他是雙職工，愛人在市重點高中教書，待遇挺高，一子一女，大學畢業後都留在大城市裡，兒子還是深圳移動公司的一個部門經理。自己好歹也是正科級幹部，只要不犯大錯，快快樂樂混到退休，過的可不是神仙日子！

這天，艾局長到省城去，跟他開車的是建築商秦老闆。秦老闆在他們局裡承包了辦公大樓建設項目，大樓已竣工了，關於外牆瓷磚貼什麼樣子的幾位局領導有些爭議，秦老闆就想請艾局長到省里兄弟單位去考察考察，其實是趁機請艾局長到省城放鬆放鬆。說心裡話，近千萬的工程，艾局長沒有抽過自己一包煙，喝過自己一頓酒，秦老闆都有些過意不去了。因此，車快進高速路口的時候，秦老闆就遞給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艾局長一個大信封。秦老闆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艾局，聽說你女兒就要出嫁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望笑納。艾局長接過來一看，信封里裝著厚厚的一疊，少說也有好幾萬。艾局長就不高興了：老秦呀，你快收起來，你這不是存心讓我犯錯誤嗎？秦老闆就說，艾局，你一直挺關照我的，也沒外人在場，你就收下吧，是我的一點心意！見秦老闆還在推讓，艾局長臉就黑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大屏幕的手機，說，這是我兒子剛從深圳給我郵過來的新款手機，能錄音，拍照，錄像，信不信我把你送禮的鏡頭拍下來，送到紀檢部門去？！秦老闆見艾局長一臉凜然，就有些尷尬收回信封，說，艾局呀，你不愧是當代的包青天！

艾局長這才轉了顏，眯上眼睛，哼起了黃梅戲來。秦老闆說，艾局，你喜歡黃梅戲呀，真巧，我這裡有正版的《天仙配》，我也好這口呢，你聽聽，說著就擰開了車載音樂。艾局高興起來，就跟秦老闆聊起小時候的事。為了看董永和七仙女，半夜和小夥伴們跑幾十里山路，到鎮上去看，看到董永賣身葬父，眼淚就嘩啦地流。秦老闆也有這方面經驗，就說，可不是，有時候人站滿了，就到幕布後面去看。看見七仙女嫁給了董永，高興得一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艾局長就哈哈地大笑起來。秦老闆就打心眼裡佩服艾局長，覺得他真是個平易近人的好領導。

車到省城，正值下班高峰，就堵了車。艾局長就笑著問秦老闆，什麼車子最長呢。秦老闆說，是火車吧。艾局長一板正經，說不對，是塞車。兩人一齊大笑起來。秦老闆說，我們還是繞繞路吧。車開到立交橋下的時候，艾局長突然不說話了。秦老闆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原來在橋下跪著一個青年女子，白衣白褲，滿臉憔悴，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大學生賣身救母」。旁邊有許多人圍觀著。艾局長一臉嚴肅，拿出手機，拍了一下照。他說，古有董永賣身葬父，今有學子賣身救母，此情可憫，其志可嘉呀。秦老闆就說，這樣不，艾局，反正我們也要去吃飯了，就把這女子叫上車來，一起吃個飯，問問情況吧。艾局長點了點頭。白衣女子就上了他們的車，低著頭，一臉的凄婉。

一行三人就在小藍鯨吃了飯。飯桌上，見艾局長詢問，白衣女子抽抽噎噎說開了。她說，她姓趙，叫趙小宛，是省城某大學的大三學生。父親很早就撒手西去了，她跟母親相依為命。上大學後，就把母親接過來，在校附近租一家民房，平時靠做家教掙點學費和房租。最近，母親得了腎衰竭，每星期透析都得好幾千元，她一個窮學生，實在無法，才出此下策，希望好心人能幫幫她，救救她的親人。趙小宛說得涕淚泗流，把艾局長的眼淚都帶出來了。他說，好孩子，你先吃飯再說吧。等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媽媽。

吃完飯，趙小宛把飯桌上的剩飯菜打包，說是要帶給她媽媽吃。他們來到某大學附近的一間民房，果然看見一個病蔫蔫的老女人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趙小宛就過去牽她的手，坐在床頭，一口一口喂她飯吃。看到這樣一幅動人的情景，艾局長感動地說，老秦呀，你不是說有點「心意」要我笑納嗎，那你就積點德，救救這一對母女吧，就算是為希望工程做點貢獻嘛。老秦就把大信封拿出來遞給艾局長。趙小宛跪下來，抱住了艾局長的腿，說，艾叔，謝謝您，晚上，您就留下來過夜吧。她一臉的羞色，輕輕說，我說過的，我要把自己的身子送給救我母親的好心人的。艾局長就生氣了，說，傻孩子，你說的什麼話，我女兒都比你大呢。趙小宛就笑了，說，那我就叫你乾爸吧。

艾局長從此就多了一個乾女兒。每次來省城出差，他總要跟趙小宛打電話，順便給點錢讓她為母親治病。趙小宛見他來了，也很開心，經常陪他一起逛街，或者陪他在省城的朋友們一起吃飯。那天正好是七夕，天上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在朋友處吃多了酒，晚上在大酒店裡一個人有些寂寞，艾局長就給乾女兒趙小宛打了個電話。等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趙小宛正緊緊摟著他，一起躺在床上。艾局長臉就有些掛不住了，趙小宛嘻嘻笑了，說，今天是中國情人節，喜鵲都飛到天上搭橋去了，就讓我這隻「小鵲兒」沉醉不知歸路，飛進你的心上去吧。

這年年底的時候，艾局長突然被「雙規」了。他覺得很冤屈，一副遭人陷害的模樣。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艾局長牢記「打死也不說」的「今訓」，三緘其口。紀委的同志最後還是在他的手機里發現了端倪。他們在手機里看到了那幅「賣身救母」的照片，還有趙小宛的電話。就模仿艾局長的口吻，跟趙小宛發了簡訊，說自己被車撞了，在醫院搶救，希望她來看看他。趙小宛一下車就被紀委的同志控制了。他們對她突擊審訊，竟然發現她是一個高級詐騙團伙的頭目。她們經常組織妓女用「大學生賣身救母」方式騙錢斂財高達上百萬元。紀委的同志很興奮，這不是典型的中國版的「紐約州長邀妓案」嗎。沒想到一部小小的手機，竟挖出了艾鑫這隻大大的蛀蟲，外加一個詐騙團伙，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穫。他們聽見騙子趙小宛動情地說，艾鑫叔叔是個性情中人，他前後給了我七八萬元，才跟我有過一次零距離接觸，你說他冤不冤！這輩子，我真的對不起他！

（2008年5月2日星期五深夜於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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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劉富道為相子詩生活題字：

（責任編輯：李相文，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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