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它從不知道

啊，十九世紀呵…一個獵人向樹林里放了一槍，他的犧牲品落下來，他奔過去提它，他的靴子撞在一個螞蟻窩上，毀壞了螞蟻的巢穴，而螞蟻和它們的卵就向四面飛開去。…這一窩螞蟻中頂頂聰明的哲學家也決不能理解這個巨大而可怕的黑的東西，這雙獵人的靴子是什麼，它突如其來地衝進了它們的巢穴，還伴隨著一聲可怕的轟響，和一束紅色的火光…

這是《紅與黑》的結尾時，於連被叛死刑後想到的。

與其說這是於連對螞蟻的感慨，倒不如說這是於連對災難降臨於他的頭上的辨解。因為那個時候的他與螞蟻已經是沒有什麼區別的了。

如果說螞蟻也有上帝的話，那麼螞蟻的上帝應該是人了。每一次人類對螞蟻的捉弄與踐踏不管是出於無心的還是有意為之的，可是螞蟻它從不知道人類是出自無心的還是出自有意的，螞蟻所知道的只是：災難來臨得那麼地突然，不但毫無道理可循，甚至連一點的預兆也沒有。

如果說咱們人類也有上帝的話，那麼人類無疑也是上帝的螞蟻。我們從不知道災難會在什麼時候降臨到我們的頭上，既無法預測，也無法逃避。就像是我們平常地走在街上，突然被一顆不知從那飛來的石子打個正著。而我們亦無須去想：為什麼石子會偏偏地打在我的頭上？為什麼不是打在別人的頭上？

石子終歸是石子，它不落在你的頭上也會落在別人的頭上，又或者說，誰的頭上也不落，只是落在無人的空地上。相信每一個人都有捏死過螞蟻的經歷，那麼請問：被你捏死的螞蟻是不是與你有仇？你捏死螞蟻需要理由嗎？而被你捏死的螞蟻在臨死前是不是需要問你為什麼要捏死它？

我們都知道螞蟻在下雨之前總會搬家到一些高大的樹上，以防被雨水淹沒。可是一場誰也料不到的暴雨突然引發了山洪的暴發，連最高的樹都被山洪淹沒了，而搬家到那棵最高的樹的那群螞蟻，永遠也不會知道：只是一場暴雨，為什麼和往常的暴雨不一樣？為什麼已經攀上了最高的樹還是無法避免災難的來臨？又為什麼，一場和平日沒兩樣的暴雨竟會淹過了最高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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