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的開創者都是楚人，卻為何廢楚制而承秦制，成為秦人的代言人

傷心楚漢之項羽篇：奈若何（21）

主筆：江湖閑樂生

五年前（公元前212年），劉邦還是秦帝國一個小小亭長的時候，曾經被徵調到咸陽給秦始皇修建了一年的阿房宮。在此期間，他與項羽一樣有幸瞻仰了始皇帝的超強氣場與赫赫依仗，不過項羽當年對此表現的是不屑，劉邦表現的卻更多是震驚與艷羨，所以他在人群中慨然長嘆道：「嗟乎，大丈夫當如此矣！」

當時誰也不會想到，僅僅五年後，劉邦這個貌似白日夢般的目標就實現了。而今，秦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秦三世嬴嬰就跪倒在他面前，磕頭如搗蒜。

美夢成真，劉邦感到一陣陣暈眩，那種感覺，好美妙，猶如三四十年前那久遠的初戀。

劉季的初戀是誰，歷史上已不可考，他和呂雉結婚的時候已經三十七歲了，之前恐怕已不知經歷過了多少女人。並且還有一個婚外的兒子劉肥。

受降儀式後，部下有人建議誅殺嬴嬰，劉季拒絕了，他說：「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寬容。且人已降，殺之不祥。」

劉邦與項羽不同，他與秦人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刻骨仇恨，他只想做一個征服者，而不是一個復仇者。

於是，劉邦派人將嬴嬰及其他秦國高官都看管起來，然後率軍入城。

咸陽，這座自從建城以來從未被攻破的天下第一大都市，在公元前207年的寒冷冬季，終於被扒開了她神秘的外衣，赤裸裸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從東方來的征服者們面前，玉體橫陳。

劉邦手下一軍如狂，他們衝進了秦帝國的府庫，坐地分贓，將裡面的金銀財寶一搶而空，這就是他們作為征服者應得的獎賞。

這些人大多出身貧賤，天下大亂之際提著腦袋奮鬥，奢望他們擁有什麼潔身自好大公無私的高尚情操，未免有些不切實際，誅滅暴秦救民於水火只是表面功夫，關鍵還是得讓勞苦功高的革命者們先富起來。

劉邦管不了，也不想管，因為他自己也在紙醉金迷的咸陽宮殿內徹底迷失了。富麗堂皇的宮室、帷帳，稀奇古怪的珍禽、異獸，眼花繚亂的金銀、寶物、美女，無一不是能令世間豪傑為之消魂蝕骨的致命毒藥。

——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呢，當皇帝真是好哇，要什麼有什麼，想幹嘛就幹嘛，我劉季一生得嘗此滋味，死亦無憾！

如果劉邦繼續這麼墮落下去，大漢王朝也就不會在中國歷史中出現了。還好，蕭何、樊噲、張良這三個難得清醒的傑出小弟，關鍵時刻給了劉邦一聲當頭棒喝！

首先要感謝蕭何，正是他在混亂之中搶救出了秦政府典籍，其中包括秦朝的法律文告、地理圖冊、以及帝國的土地、戶口、稅收等珍貴資料，這些資料向劉邦展示了天下的山川要塞，人口分布，諸侯強弱及物產資源的詳細情況，為他日後爭奪及統治天下提供了豐富的情報資源。

圖：漢高祖入關圖，宋代畫家趙伯駒

後來，劉邦在成為漢王后，徹底廢除了「楚制」，而根據蕭何提供的資料改依「秦制」，是為「漢承秦制」。劉邦集團大多是楚人，但這些楚人在滅秦以後卻並沒有與秦人產生矛盾，反而成為了秦人的政治代言人，日後劉季統一天下，也大多是靠了秦人的力量。戰國時代秦滅了楚，秦末楚滅了秦，漢初劉邦又率領著秦人滅了楚，到最後，天下都成了漢人，再無秦楚之分——到底是楚人滅了秦人，還是秦人滅了楚人，還是漢人滅了秦楚呢？這真是一段奇妙的歷史進程。

其次要感謝樊噲，沒想到這個從前只會屠狗和屠人的莽夫，竟頗有政治心機。他勸劉邦說：「沛公欲有天下耶，將為富家翁耶？凡此奢麗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願急還霸上，無留宮中！」

劉邦不聽，他一面舒服的泡著腳，一面美滋滋的接受著秦宮美女的按摩，淫笑道：「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乃公自覺睏倦，今夕便在此一宿罷！噫嘻，爽哉，美人兒你的技術真好！」

樊噲為之氣結，只好求助的望向張良，張良便道：「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先縞素而撫民心。今公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所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

劉邦一生最大的優點就是「虛心」二字，他聽了張良的忠言，立刻對自己的錯誤行為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評，當下便離開秦宮，讓宮裡的美女獨守空閨，而將軍隊退出咸陽，還軍灞上。

一個月後，在蕭何張良等人的耐心教育下，在政治上已全面成熟的劉邦召集了關中的父老豪傑，宣布了他的全新施政綱領：

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耦語者棄市。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安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要束耳。

這就是楚漢之際著名的成語「約法三章」典出之處。

從這段施政綱領中，我們可以獲取以下幾個信息：

第一：作為先入關的征服者，依據懷王之約，劉邦決定當仁不讓的稱王關中。

第二：去除秦法，約新法三章：殺人償命，搶錢有罪，傷人坐牢。

當然，這不過是一句政治口號而已，並非真的要全盤捨棄秦國的法律，否則「漢承秦制」從何說起？

故所謂「約法三章」，其實只是空頭支票，真正實施不可能，否則「傷人及盜抵罪」，劉邦一軍入城搶掠，與盜無異，難道也通通都抓起來治罪？

第三：從前的秦吏，繼續做官，不做調整。其實日後漢朝的很多高官都出自秦朝的降臣，比如漢初重臣丞相張蒼，原先就是秦帝國統計部門的財務官。

第四：為不擾民，駐軍霸上，等待各路諸侯入關再計大事。

史書記載，劉邦的演講完畢後，秦民無不歡聲雷動，他們紛紛載歌載舞，殺牛宰羊，感謝劉邦這個救民於水火的偉大革命領袖。

劉邦根本看不上那幾頭破牛羊，真正值錢的東西他早從秦國府庫里搶夠了，與其貪這些小便宜，不如表現一下自己的高風亮節，樹立一下自己的高大政治形象，於是他毅然決然的拒絕了秦民的饋贈，深情的說道：「倉粟多，非乏，不欲費民。

史書記載，秦民從此對劉邦死心塌地，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看來劉邦在政治上的確成熟了。收買人心，這是政治家必修課程，可惜項羽不愛學，也不屑學，所以我們說項羽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在武藝上他是高手中的高手，在軍事上他是專家中的專家，然而在政治上，他比三歲的小孩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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