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日本人名的趣聞
世界上使用漢字來作名字的民族不止漢族一個,和歷史上的天朝曾經有過友好邦交的鄰國民族們也相當喜歡漢字這樣的表意文字。其中以朝鮮族和倭族為代表。
朝鮮人的名字我們輕易用漢字來表達,譬如喜愛冷不防放核彈的金胖子,或者表情包動圖之敵宋民國。自從韓國打算減弱漢族文化影響,將「漢城」改成「首爾」之後,富於涵義的外族漢名越來越少。
倭族(即大和民族,下稱日本人,與沖繩民族、蝦夷族區別開來)歷史上也極其珍重漢字的使用,在日本戰國時期,官方的文書多用漢字書寫,彰顯貴族氣息。至今,雖然倭人的名字在法律上規定允許使用假名甚至英文字母,他們絕大多數也會起一個全漢的名字。
然而,假名這類表音文字支配日本列島非常長的時間,他們的漢名所表達的涵義與我們漢族所理解的已經有巨大的偏差。
譬如吉川富郎、川口督史、真琴二秀、森山野仁......這幾個再普通不過的日本人名,懂粵語的人看過之後相信都會宛然一笑。
到底日本人的名字到底怎麼解讀好呢? 其中又有什麼有趣的故事呢?
這一期讓我們來簡單八一八。
1. 名字構成與奇怪的起名法則
在最初,我們需要知道日本人的名字到底如何組成。
見示意圖,和咱們漢族類似,日本名字通常由一個姓(日語叫「苗字」myouji或者「氏」uji)和一個名(日語叫「名」na)構成,姓來自於父方家系,整體構成一個「名前」。看來理所當然的事,其實在大化改新之前,未建立戶籍制度的日本人甚至連完整的名字都沒有。傳說大化改新期間,天皇霎時間頒令說要給每一個地方、每一號人都定個名字,方便記錄在案,人們一下慌了,於是湧現了大量肆意亂起的姓氏,最典型是用地理特徵作姓,諸如「渡邊」、「村上」、「東野」、「川端」之類的。乃至處於同一宗族的人也偏向於使用截然不同的姓氏,這導致了日本有數量高達30萬的姓(相比之下中國人數盡也只有5000個)。部分姓氏滑稽荒誕得令人發笑,有人姓「醬油」、「御手洗」(茅廁),有人姓「鼻毛」,還有很出名的一個姓叫「我孫子」,逼真得令人懷疑漢字到底是不是一種表意性文字。
除了苗字和名以外,日本人也有所謂的 賜「姓」(Kabane)。還記得卑彌呼的親弟弟、桃太郎的原型吉備津彥命么,他名字後面的「彥命」屬於賜姓。由於現在已經不流行這樣的玩法了,幾乎沒有人持有賜姓,哦,當然如果一個日本人姓氏里有個「彥」字的話,大概可以猜到他祖上是達官貴人云雲。
另外,天皇比較特殊,皇室是頒布戶籍制度的老大,所以他們沒有名字。現在位的日本天皇兼著名蝦虎魚專家明仁天皇,明仁不過是世人的稱呼而已;日本天皇的二皇子兼著名鳥類學家秋篠宮文仁,秋篠宮不過是他所居住的官邸的稱呼而已。
這一家人都沒有名字,除了嫁給平民的佳子公主
(話說回來,之前大熱電影《你的名字》(君の名は),事實上男女主角糾結的只有名,沒有姓......就像德綱沒有郭)
順帶說一下,沖繩人喜歡用中國人的姓氏,譬如「馬」、「王」什麼的,文化上一度極度崇尚中原王朝;而蝦夷人則......呃.......喜歡用「硬硬的大便」、「濕濕的大便」的方言來給自己孩子起名兒。說是要避開邪穢喔......
2. 名字與嚴重的性別歧視
在我們漢族人的心裡,無法避免有個刻板印象,即女孩子一定要有一個陰柔的、如詩歌如美玉的、女性化的名字,而男孩子也一定要有一個陽剛的、彰顯家威的、男性化的名字(當然給小孩取名過程中所受的社會文化、輿論影響不可忽視)。日本人也學習了類似的傳統,而且學的非常徹底。
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算性別歧視的話,還有更厲害的。日本近代以前的世界級女作家比男作家要多得多,其中包括《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和《枕草子》的作者清少納言。
什麼?你以為紫式部的名字就叫紫式部?!Naive!
就像我們有時會叫劉備作劉豫州,叫杜甫叫杜工部,式部是她的官職,而紫......據很多八卦的紫學家考究,可能不過筆名而已;而清少納言更誇張,直接用的她老爸姓氏+她老爸的官職。
大家叫了這麼多年的紫姬,傻了吧,連真名都不知道
再看我之前做了這麼多期的《源氏物語》,女性角色的所謂稱呼,如帚木、空蟬、夕顏、末摘花等全部是以樹木花蟲作比喻的,除了皇后的名字外,你不會讀到半個女性的真名。
這是為啥呢?
因為古代有言靈信仰,看過《招魂2》的人都知道,要驅鬼必須先知道靈魂的全名。一旦物體的名字被知悉,呼喚該名字的人彷彿擁有了物體的所有權,掌握了它的全部;小農社會裡的女人的地位被物化嚴重,也有被這樣荒唐的信仰所影響的時候。丈夫生怕自己的妻子被外人所掌握,所以一般不讓別人知曉女人的真名。所以連最有名氣、最受歡迎的女作家們也不敢在自豪的傑作上署名。
3.被詛咒的名字與時代的變遷
昭和三十八年(1963年)三月二十六日的讀賣新聞上刊登了這樣一篇自述。
【我是一名二十八歲未婚女性。雖然至今已經談過好幾次婚事,但每次到最後都因為我名字太奇怪而無疾而終。我名字叫「龜子」。由於名字的緣故,年幼已多次自殺未遂,家人擔憂不已。一次與某個人相知相愛,卻因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向雙親交代出我的名字而被迫分開。一生陪伴著我的這個名字的拖累,使得我戀愛也無法正常進行,一時間極其怨恨父母,甚至不再幻想自己終有一天能結婚,打算孤獨終老了。後來連工作的慾望也開始慢慢喪失,一意孤行辭去了公司的職務,現獨居在公寓中。無法見到生活的希望,連死的勇氣也沒有了,正絕望地自哀自憐,開始想到要通過更改名字來重新出發。我的想法是不是過於天真了?真想跨過之前生活的種種痛苦。不知道能不能成為更改名字的理由呢。如果真能更改的話,又應在哪兒辦手續呢?】(大阪府,龜子Kameko)
哎這段故事太慘了,聞者傷心。在日本,更改戶籍的名字的手續並沒有那麼簡單,至少要經過戶籍主人的同意,並且有著非常正當的理由方才得以通過。
再想深一層,其實不應該怪父母起了個報復社會的名字,毀掉女兒的美好一生么?
唔......也沒那麼simple......
在大正時期,日本人流行將自己後代的名兒改成一個植物園或者動物園,常見的比較文雅的有「梓」(azuki)、「櫻」(sakura)、「椿」(tsubaki)之流,當然運氣不好了就會叫胖虎大熊,或者新聞里的悲劇女孩「龜子」咯。父母當然希望自己子女健康長壽,龜鶴延年嘛,起個龜有什麼不好的?
出發點是對了,問題是父母的品味太過時了,結果真的苦了女兒。
對於漢人來說,名字似乎沒有太受時代變遷的影響,但對於起名字順手拈來的日本人來說,這個現象卻非常明顯。一旦一類名字非常流行,小孩們一窩蜂都起差不多的名字。即便姓氏千變萬化,同時期的人名也幾乎是那四五十個漢字的排列組合。
明治維新時期非常受歡迎的女孩子的名字「某子」,到現在被認為有點土裡土氣了;在大正時期大規模的植物園動物園虎鶴雙型啥的,沒幾十年就被嫌棄的不行,通常什麼「小百合」(sayuri)、「小鳥」(kotori)之類的名兒只屬於歐巴桑;在古典中經常出現的,大兒子叫太郎,二兒子叫次郎之類的,只有極端保守的貴族家庭會沿用至今;而二戰過後,人們喜歡把女兒起名作「某美」、把兒子起名作「某一」,後來也不複流行了。
俗氣隨大流的名字不好,那乾脆把名字起複雜一點好了!
這樣想就更悲傷了,日本人的名字讀法非常非常複雜.......大多數情況稍為生僻的漢字,本地人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讀。
更何況考慮到日本漢字有音讀、訓讀之分,名字中的訓讀又不太遵從一般原則,所以遇到陌生人名字該怎麼讀,一直是日本人最頭疼的問題,沒有之一。
就像簡單的「章子」一名,可以讀成SyoukoFumikoAkiko三種......而且最要命的是,三種讀法原則上都沒錯......
有人甚至寫過一本書訓練怎麼正確讀出他人名字的,太費勁了.......
還不如厚著臉皮問當事人呢。
有個網站能專門查閱名字的讀法...
大家有興趣可以輸下感興趣的名字,鍛煉下日語水平....... 讀法之新穎會讓你不禁發出一聲感嘆「還有這種操作!」
今天的人名就到此為止了。
謝謝閱讀。
下期該說些啥呢
...看廚子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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