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翻到第一次去日本時寫的那點隨筆——有點，想去日本了

最新 09-24

無意中翻到第一次去日本時寫的那點隨筆——有點，想去日本了

文/也者

《經過日本》

一

今年「雙11」，在噹噹網買了一堆書，想到「鏘鏘三人行」中的徐子東曾說到過關於日本文學的《源氏物語》，便選了一套，是南京譯林出版社出版的林文月先生翻譯的。開卷讀序時才知道原來豐澤凱先生差不多同時期也譯過一版。才讀了幾頁——那種細聲細語、娓娓道來的故事敘述；合情合理、細緻入微的心理描寫；外冷內熱、充沛濃郁的情感抒發，借景抒懷，因境寓意，天人合一的巧妙慎密的構思……一下子讓我對日本這個國度，有了心靈上的親近感。

很長一段時間，由於教育的緣故，無知且偏激，像日本極右的政客及被政治化的愚民，仇視中國一樣，我對這個國家和人民充滿敵意，抗拒得不行。後來才知道我們都被政治愚弄了。

想到兒時的卡通片《聰明的一休》、《聖鬥士星矢》、《忍者神龜》；電視劇科幻片《恐龍特級克賽號》、家庭倫理劇《阿信》，中學時學魯迅的《滕野先生》,看高倉健、山口百惠的電影，聽鄧麗君的日文歌曲，後來是足球明星中田英壽，宮崎駿的漫畫，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那種成見便開始淡化、逐漸忘卻又產生質疑了？

還是在失眠的夜晚聽「鏘鏘三人行」中竇文濤拉郎配三個人聊天過程中，初步了解到日本文化對現代漢語的影響，魯迅先生與其兄弟周作人關於日本的一些軼事，關於日本的敏感話題稍露端倪的評論……讀《毛澤東傳》、《鄧小平傳》時又淡淡地知道一些中日關係的內幕。還有偶然知道的日本明治維新時代的福田諭吉帶領十三人組團對西方國家歷時兩年半的考察，制定了一套適合自己國情的政治、經濟制度，迅速讓這個資源匱乏的島國，一躍成為亞洲最強的經濟強國時，自顧自憐地瞄了眼1860年「鴉片戰爭」之後，1919年「五四運動」之後及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我們這個泱泱大國的近代史，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同時，不得不對這個傳說中由秦朝派出，幫始皇帝找長生不老葯的隊伍衍生的同宗同源的民族產生了敬佩之情。

後來在朋友聚會的一場酒事中，一拍即合，敲定了這次行程。

二

12月4日上午9：30從上海浦東飛大阪關西機場，日本這邊的朋友，一部車把我們一行八人拉到了但東兵庫的名為「絲綢之泉」的溫泉酒店。

飛機一個小時五十分鐘，車程兩個半小時。如果說有旅途勞累之說，當浸泡在熱氣騰騰、晶瑩透剔，如絲般光滑的溫泉之中時，好像所有的不爽、不快、身體髮膚的傷痛，塵世情緣的內心糾結、心裡紛爭，生活過程中累積的心理壓力，存在心情中的遺憾，心性上的孤獨，心靈深處與生俱來的失落、彷徨……都融化了。

這幾天恰逢上海的空氣重度污染，我們好像專門為了避禍一樣逃離了。尤其覺得這裡空氣清新，天空和海水一樣藍，街道和房頂上的瓦片像洗過一樣。路上多數是本國產的低排量小車，不緊不慢地走著。房子木質結構較多，普遍小而緊湊，外表陳舊但內在俊秀、華美，門面精緻。

連綿的山上，滿覆著不同深淺的紅、黃、綠的樹林。

但東酒店的魚生新鮮得只能用新鮮來形容了。神戶牛肉，比傳說中理解的口感更好。人的感覺：禮貌，熱情，文明——在京都，過一條三五步的馬路，所有人都繞著走人行道。

三

京都的神舍、寺廟、古建很多，去「金閣、鹿苑禪寺」中，看了純金打造的「金閣寺」。居然還有「白蛇之塚」，很難不聯想到國內的「金山寺」、「雷鋒塔」。

路過一片像安吉的竹林，遇到了「源氏物語」舊跡（不知和紫式部的故居有沒有關係）——如今是一個讓人各種許願的所在。再走出來便是經過天龍寺的街邊——各種低低門臉的店面，經營著京都的特產、歷史、文化、底蘊……偶爾有幾個著華美和服的婦人、女人或女孩從人群中經過，雍容、端莊……

我們一行人，此一時像賈寶玉進了太虛幻境或劉姥姥到了大觀園；彼一時彷彿置身於李安的《卧虎藏龍》或張藝謀的《十面埋伏》唯美的電影場景中……然後又不斷被似曾相識的異國文字，和根本不懂的他國語言，帶回到車來車往的現代古城之中，目力所及的都是一組組風格相似或炯異、空靈或寫實的鏡頭……恍兮惚兮，不斷在唐朝中國和現代日本的夢境中穿越，或定格在一秒的永恆中和或流轉於千年的一瞬間——我便如此在京都的現在光景中逗留了半日……

四

岡山倉敷的長青藤酒店，紅色的磚牆上爬滿了褐色的藤蔓，青紅醬紫中泛出層層深紅金黃色的葉子，風一吹過，各樣姿態的搖曳……牆壁上便盪出層層的歡樂表情，院子內充滿了初冬的風情與活力。

酒店四周除了一處處篝火似的火紅楓葉，居然都是類似國內的朱家角、周庄、同里、烏鎮或者是他們的結合體的水墨江南……只是房屋矮小了點，布局精緻了點，天空藍了點，河水清了點，空氣潤了點，環境凈了點，人規矩了點，風和煦了點，心情舒暢了點……那一片片絢爛的楓葉紅，那一堆堆逼人的松針綠，那恬恬彎彎的和服女人，那嚴肅別挺的本土男士……溫熱的低度青酒，辛辣的芥末魚生，煙熏的雪花牛肉……在他國裝逼出來的質素，好像忍心耐性地看一出歌舞妓町的扇面舞——雪白的面孔，瘮人的一點紅唇，誇張的八字黑眉，高聳髮髻的和服女人……我們用準備好的溢美之詞，不相稱的浮誇情緒，裝點過的投入表情，希望融入向征彼國文化的，那種另類的歡欣鼓舞中……

在一個叫「牛八」（還以為是「牛叉」）的餐廳吃飯。一格格的榻榻米，半開放的包廂，幾乎與國內同樣的人聲鼎沸，煙火氣盛。也許是推杯換盞過程中，我們確實得意忘形了——其實這幾天我們每個人，已經是一直揣起自己的本性，儘力表現得文明了——仍然被別人投訴我們聲音高了。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像收音機調低音量一樣，低調下來（確實難為了我們中氣足，調門高的朋友，幾乎是用唇語在說話了，還被身邊的女人一直提醒）。喝酒時講個段子，大家忍俊不禁時，女人們個個都花枝亂顫，男人們都捧腹彎腰，東倒西歪，個個都把臉孔擠歪了些許，漲紅了十分，放大了一號……實在不能盡性，餐後滿街找一個可以盡情言歡或者可以正常說話的酒吧，把小鎮兜了兩圈，未果。他們的酒吧，大部分就像古代的酒肆，緊挨著坐十個人就滿了。本來就屈指可數的幾家，一半都打烊了，另外的都坐不下我們八個人。好像滿街就剩下我們一行人，像一隻醉大蟲，各處找洞鑽，擠不進，又退回街上……最後還是在我們住的酒店地下室，找到一間開放的，只能營業到十二點的酒吧，本來有三桌客人，連服務員一共七個人。我們一進去，兩個日本婦女，有眼色地對視一下，便買單離開了……我們只能照舊低聲下氣地喝酒，忍氣吞聲地言笑——席間，由於中氣太足，幾乎用唇語講話的老兄,仍舊執著地講中國黃的下酒段子，我們仍舊強忍著把笑聲吞進肚子里，於是那口氣，仍舊逼得女人花枝亂顫、花容失色，男人彎腰捧腹、捶足頓胸，寧可滿地打滾，也堅持控制住音量……除了「段子」，我們也稍微聊起過《基度山伯爵》中的囚島、《悲慘的世界》的冉阿讓，《紅與黑》的於連，《堂吉訶德》……

好像酒中還答應了一篇說明何為「凄涼的幸福」的文章。岡山倉敷喝酒的經歷，差不多就算是了。

五

準備轉場時，突然想起需要補充的幾個印象。

除了環境美好，美食上佳之外，這裡的人，對食材好像有特殊的情感，幾乎到了尊崇的程度。不過當一碗白米飯便可以吃出可口的感覺時突然好像能夠理解他們在食材準備、製作、出菜、盛飯的過程中，略顯嚴肅的神情了。這一點在第一天下塌的酒店時就有感覺，這幾天每每就餐時更有體會了。

這幾天在景區、路上、街市、商場、見到不少當地的小孩，在這樣的初冬季節，男孩短褲，女生短裙，連襁褓中的嬰兒都齊膝以下光著腿。以前聽說過他們這樣鍛煉小孩意志，這幾天親見了，多少仍有些納罕。乘車經過兩三個校園，都看到滿操場運動的小孩，背沙包、拖沙袋、田徑的、球類的……像國內的學校開運動會一樣，以為是他們的運動季，日本的朋友說這是常態化的……不得不想到國內令人堪憂的教育現狀。

然後不得不說的是這裡的物價。價廉物美，主要體現在同樣品牌的相同產品（不管是不是中國製造）在日本的質量更好，價格卻更便宜。不得不對國內網路上轉來轉去的，關於中國「經濟最虛，教育最差，假貨最多，污染最重，環境最劣，工人最苦，農民最窮，物價最高，工資最低……」——諸如此類的「中國之最」，產生怨憤了。

在人家根本無需炫耀、無意賣弄的流露之中，發現了不足或者差距，當下除了自卑自憐無奈唏噓感嘆之外，多少會心生出各種尷尬、難堪、羨慕、嫉妒、恨、哀不幸、怒不爭……

六

從倉敷回大阪的路上，才發現這裡的高速幾乎有近百分之四十是穿山而過的隧道。才知道日本居然有個地方就叫「中國」，還有條路叫「中國道」，還沒査到出處，不知道跟他們的政界或軍方一直覬覦中國領土的歷史有沒有關聯。

前幾天一直在夢境般的好山好水，好人好夢中悠哉游哉，一下子回到繁華都市，竟然有點不適應的抗拒感了。

心齋橋的人流和上海的南京路及香港的銅鑼灣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喧囂……除了購物以外，感覺無事可做。

下午五點多入住到一家七十多年歷史的五星酒店，各種程序式的被服務，倒讓我產生出差的錯覺了。

六點去位於大阪CBD地段的一家叫「My」的小餐館吃飯。房間小到吧台和壁櫥間，正好可以容兩個人作業的空間。吧台一米寬，外面緊挨著，勉強可以坐八個人，邊上還有兩張分別可以坐四個人的座位，外加樓梯口一個僅容一個人轉身的洗手間。

本來人家星期天是不營業的，因為朋友關照加上我們包場的緣故，店主夫妻兩人一起彬彬有禮地加了個班。

值得慶祝的是有朋友認了乾女兒，在這裡舉行了迷你型的敬酒會。又是新鮮豐盛的各種魚生，不過最可口的仍舊是席間的一鍋蔬菜湯和最後一道菜泡飯。鮮美到我一直以為加了調味素，可能是酒多的緣故，反覆向朋友確認，確認一次吃一碗。記得湯喝了四碗，泡飯吃了六碗。

然而有點凄慘的是我本來脆弱的腸胃又紊亂了，腹瀉，搞得一夜沒睡好。現在只能躺床上，靠等朋友發的照片去感受奈良古剎的美景了。

不過旅程的美感，有時候也需要體驗一些偶然的挫折和失落，流離和感傷……

七

昨天空了一個景區，雖然有點遺憾。但是卻體驗到了一種別緻的「假中假」的悠閑感覺。

下午兩點多，一個人出門，才知道入住的酒店叫RIHGA ROYAL HOTELS。

徒步繞酒店走了半小時，大概對這片區域有了點印象。建築半舊不新的多，舊而不臟，新而不俗，靜靜地矗立，在縱橫的路上，行人很少，車也不多。

酒店邊兩座大型建築是「大阪府立國際會場」和三井住友醫院。好多三井與住友名下的倉庫、物業、銀行……

我一個人涼涼地，漫無目地行走在其中，那種存在感，很真實。

三點乘坐酒店的巴士，與去奈良回來的朋友在市中心的阪急百貨碰頭。又兵分兩路進行血拚，而我仍舊是那種清涼的、不緊不慢的心情。

這幾天買了不少東西，今天最滿足並非因為花錢最多，而是那種冷卻的清涼心情。

朋友們一齊坐到「司令」（前文中坐在幾乎講唇語都音量大的「四哥」身旁的優雅女人，也是我們赴日游的全程組織者；「四哥」是行程中的五位男人中唯一可以稱我為弟弟的，呵呵）幫我們安排的燒肉店中時。都略顯疲憊，興奮感、滿足感卻一點也不少。喝酒吃肉的過程中他們的體力就恢復了。這就是我今年自腸胃不適時開始羨慕的健康呀！他們大快朵頤的同時，我只得忍住食慾，一碗泡飯，六杯煎茶，好像有點清苦，其實看他們吃的過程和模樣，更加享受。

煙火氣中身邊都是剛剛下班，背著工作包，直接正裝入席的本地人。雖然跟我們一樣談笑風生，吃得有滋有味。但他們每人拉開的領口上吊著的領帶，讓我很不適應甚至產生出同情心……

八

回到上海的第一天，加班到現在，才結束。本來到家就想早點洗洗睡了。但腦瓜子可能受白天工作節奏的影響，變空了。腦仁子像被最老練的賭徒信手扔在骰蠱內的骰子一樣，嘀遛地轉著，清脆而又有懸念地響著（記得郭德綱的相聲中說過「腦瓜大得像西瓜，但不敢歪脖子走路，怕腦仁子從耳眼中掉了」那段，此刻想到個形容自己好像很貼切，呵呵）久久不停地「響」……——不停地「想起」的——還是在日本那幾天的情景，「想起」還沒結尾的這篇文章，像電影《盜夢空間》中一直不停的陀螺……

想到：多年前拍的婚紗照中有一幅雙手橫握東洋刀，盤腿席地而坐的東洋武士扮相的照片，被我放在Chinaren校友錄的BBS上時，被同學痛罵我賊像小日本時……

想到：這次日本泡溫泉，穿和服木屐，吃魚生宴時，同伴歡欣地說我最像是日本人時……

想到：文藝青年的恃才傲物，俠骨柔情時

……

想到：在日這幾天習慣了用「衛洗麗」的馬桶沖屁股，回去怕用不來廁紙了，回家馬上裝一台，坐上面時……

想到：已經預約的明年四月爛漫的「櫻花之旅」時……

想到：我們笑臉飛揚在這裡的碧海藍天下，家中帶口罩上學的小孩，剛打電話來問我寒暖的父母時……

想到：一個有傳奇故事的金絲眼鏡女人，優雅、幹練，娓娓地講述著四五個的離奇、曲折、艱辛時……

想到：行程結束前的那天晚上，我們一行人，借著酒全部都流露出了真性情，有哭有笑地互相安慰和擁抱時……

想到：天崩地裂後，萬籟俱寂前的一切聲響……

驚醒了，看那盜夢的陀螺還一直在轉著——夢中的聲響，也是日有所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