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們的美好時光
謝謝你們
讓我每天都能笑出聲
真沒想到，初中生也會如此可愛，可愛得讓人每天看到他們就想笑，一笑就有皺紋。我想，一定是我不夠嚴肅和嚴厲，以至於他們時時都想在我面前怒刷存在感，就連被罰補作業都要比個「剪刀手」，蹭我的鏡頭。
01
是真呆，也是真萌
自從第二周的某一天下午，我在檢查背誦情況時，跟蒲文龍說了「別人整篇整篇地背，你就一段一段地背嘛」之後，這娃就開啟了「背書」的熱情。然而，他的「背書」似乎更像是搞耍。因為直到現在，第一課《春》也就只背了開頭和結尾。
每每課間，他喜歡來我的辦公桌旁晃蕩，手裡什麼也不帶。看到我盯著他時，就笑嘻嘻地說：「我借書」或者「我背書」。我故意板起臉「吼」他：「那你的書呢？」他就直接抓起我的書翻：「我，我背這篇。」一腔南充口音，一臉蠢萌表情，讓嚴肅一秒就破功。
他翻的是第四課《古代詩歌四首》。相比於《春》，這篇課文要好背得多，對於後進生，一首一首地背，難度大大降低。
蒲文龍在班上是不折不扣的後進生，坐在最後一排，上課注意力不集中，也不做筆記，下課就瘋耍打鬧，每天都會被各科老師「扣」在辦公室補作業，其中以英語和數學居多。我也留他補過語文，那是因為當我們的課程上到第二單元時，評講過的第一單元練習冊他都還沒改。這當然要補起了。
這些娃娃玩性大，忘性也大。即使每天把作業抄在黑板上，他也會問你：「老師，今天作業是啥子？」我就回答：「自己去看黑板。」或者「問你的組長，問你的科代表。」
常常講課或者講練習冊時，我都會注意到，這娃基本不動筆，就傻乎乎地盯著老師或者同學看，要不就跟旁邊的同學說話，似乎一切跟他無關。我每次點他的名：「蒲文龍你寫完啦？還不快寫？」他就笑一下，然後開始摸筆。
相比於做題和上課學習，顯然，他對背書的興趣要大得多。不過，由於水平有限，他老是背不到，但又常常喜歡跟同學擠著來背。可能是覺得好玩吧。反正背不到，我也不會罵他，重新排輪次就是。
這娃其實是個話嘮。他的同學在背書的時候，他就盯著別人看，要麼就嘴快給別人說，要麼就嘴賤干擾別人，別人哪裡背錯了，比我都還急著指出：「哎呀，錯了錯了，我來我來。」結果自己也背不了兩句，就被其他人吼「錯了錯了，我來我來。」
《古代詩歌四首》，他已經背了三首了。背的時候，不是很順暢，總是邊想邊背，看他背得如此艱難，當然不能輕易過關：「蒲文龍，再背一遍！」「啊？好嘛。」再背一遍的時候，就比較好了。
起初我覺得能背就算過，然而前天晚上的聽寫讓我覺得，詩詞還是要默寫全對才算過關。他們通常能背，但是會有個別字詞寫錯。於是，後來背誦的時候，我就喊他們寫一兩個易錯的字。這樣一來，蒲文龍就「遭殃」了。
「寫錯了，過不到。」
「啊呀，老師你給我簽了嘛，我都背到了。」
「但是你字沒寫起噻，再去看下。」
他不幹了：「好難哦，我寫不起，走了，不背了。」就真的走了。
起初，我還有點擔心這娃會不會因此受打擊就真的不來背了。結果一會兒之後，他因為上課捉弄同學而被班主任老師叫到辦公室訓話，平常總是嬉皮笑臉的娃此時眼淚汪汪的。訓完之後，下一節課的課間，他又恢復如初，笑嘻嘻地跑來背書。
這娃雖然是個學習困難戶，但還算活潑；雖然不肯做作業，但還肯背書；雖然貪玩好耍，但還算單純。有點呆，也有點萌。真的，每天看到他就想笑。
02
被帶偏的「小公主」
楊俊自從成為了班上的「護花使者」，便開始怒刷存在感。他雖然是個男娃，性格做派卻有點「小姑娘」。
（遮臉的是「小公主」）
他的同學說，他小學的時候比現在更「呀么」，還翹個「蘭花指」，我們都叫他「娘娘腔」。我當即就制止他們：「不能這麼說自己的同學哈。」
楊俊是個非常單純的娃，他說話的時候因為舌頭捋不直，z、zh不分，加上又細聲細氣的，總是讓人邊聽邊想笑。當然，絕不是嘲笑。偶爾我會問他：「聽說你還喜歡翹『蘭花指』啊？」他就不好意思了，開始摳我辦公桌上的書，細聲細氣地說：「我現在都沒有了~」一臉嬌羞狀。
這娃好玩得很。比如，他因為違反課堂紀律被罰抄《中學生守則》，到了飯點，班主任讓他先去吃飯，吃完再來抄；他不去，被「吼」著必須去，他說，那你只讓我抄兩遍嘛。
又比如，他的語文聽寫不過關、《春》也還沒背，喊他把1-5課的字詞抄一遍，他說好多哦，可不可以換成抄《古代詩歌四首》？
還比如有一天，他拿著練習冊來問我：「老師，今天的作業是哪裡？」，我給他指了之後，竟然還撒嬌：「老師，你幫我勾出來嘛！」我當然不幹了：「嗨呀，你讀個書，還要我給你當書童嗦？你真的是『小公主』哈？」周圍同學都笑了，他也就不好意思地下去了。
楊俊也跟蒲文龍一樣，喜歡在課間跑來「蹭」辦公室，在我身邊膩膩歪歪的。那天晚間自習課期間，大家都在排隊背書，他又來了。一會兒看人家背書，一會兒翻檢可以借閱的書，一會兒跟女同學擠在一起，還時不時地插個嘴。
有個女同學喊他讓開，他還跟人家嘻哈，我就說：「楊俊，你咋這麼膩歪呢？」
他說：「老師，你不是說我是『小公主』的嘛？」
我一聽，糟了，帶偏了。這可不得了，必須馬上扳回來：「嘿，你是男娃娃，不是女娃娃，你要對自己的性別有正確清醒的認識哈！」我決定以後再也不喊他「小公舉」了，也再也不跟學生開這種玩笑。
看他繼續在旁邊磨蹭，一副沒事幹的樣子，我就問他：「楊俊，你作業做完沒呢？書背了沒呢？」他得意地說：「背啦！早就背了！」
「那好，我考你幾個字。『山島竦峙』的『竦峙』咋個寫？『隨君直到夜郎西』的『郎』咋個寫？『枯藤老樹昏鴉』的『藤』咋個寫？」給他一張紙，果然寫錯了。
「快去抄一遍。」
「啊？老師你不要這樣對我嘛。」
「誰讓你有時間在這兒『膩』呢？字都寫錯了，背到了也得不到分。快去抄。」這娃終於一臉沮喪地離開辦公室。
在成長的過程中，有的人懂事得早，有的人懂事得晚。一旦在某一天「醒」了，從此就告別了最單純的年紀，告別了一派天然無有分別的世界。雖惋惜，也無奈。
03
陽波，陽玲
搞笑的時光，到二班的陽波這裡，就稍微收束起來了。雖然經常看到陽波的一些動作時也想笑，也覺得好玩，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心疼的感覺。
陽波長得面黃肌瘦，一看就像是從大涼山或者阿壩、甘孜的貧困地區走出來的孩子。在開學的前兩周中，我的照片里有好多張他的照片。他在球桌上盤腿吃飯的，他做眼保健操的，他看書的，他上課的，有很多。
平時上課，我時常看到他在奮筆疾書，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不過有時候他也在發獃。評講習題的時候，我總是會問：「陽波寫完了沒有？」他點頭，但實情並非如此。他的作業常常會被科代表扣分：「老師，陽波又沒交」「陽波又沒做」「陽波又沒背」......每當這時，我就會去問他：「陽波，咋的呢？」
第一次問他為什麼沒做作業，他說「忘了」；第二次問他，他說「不會做」；問他好久背書，他說「不曉得」。我不忍心批評他，只能跟他說，沒有做的要補起來，沒有背的還是要背起來，期限可以放寬，但學生的本分還是要完成。
陽波有個龍鳳胎的妹妹，也在班上，叫陽玲。比起她哥哥的愚笨來，陽玲就聰明得多了。全班在借書、讀書一項，加分最多的就是陽玲。雖然她的讀書筆記上全是抄的詞語，而且經常一兩天就換一本，我很懷疑她是認真看完了並且看懂了的。不過，我覺得先培養積極性也不錯，後面再慢慢提高要求。比起陽波來，無論從身形還是做派，陽玲都更像是姐姐。
每次檢查他倆的書，陽波的書上都沒有預習、沒有筆記、沒有改動的痕迹。我都跟他說：「陽波，要是課堂上抄不及，你就課間來找我，我調出來給你看；或者，你去抄陽玲的。」可他從沒有一次來找我。
上一周，我們寫作文，關於「秋天」的寫景文。所有學生的作文本中，只有陽波的作文，我幾乎認不得，看起來就像天書。
經過仔細辨認，我才終於看出了其中有范仲淹的《蘇幕遮》，依稀還有其他文章的摘抄拼湊在一起。因為看不懂上下文，所以也無法給他評語和建議。同時，我還發現他的作文不分段，也沒有正確標點，只好請他重新寫一篇他自己的作文，字數不限，字跡清晰。
第二天他重新寫了交上來，這一次果然就清晰很多，而且還有可以擴展成修辭手法的句子。看來，這娃態度還是不錯的，只是水平有些低。不過不要緊，來日方長。周校跟我建議說，使勁地表揚。我就使勁地表揚。
我不知道陽波的家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但想來應該不是很好。因為他們在課堂上幾乎從來不敢舉手發言，即使被抽到回答問題也有些膽怯，答不出，只好靦腆地笑笑。
不過陽波的內心應該是很執拗的，因為有一次班主任因為作業問題罰他抄寫時，他竟然賭氣不吃飯。我讓陽玲把飯給他打起，放在桌上，一個勁兒地勸他吃了再抄，他都不聽，一個人悶著抄。後來還是班主任出馬，才說服了他。
我覺得這兩兄妹很惹人憐愛。每天下了晚自習後，都會看見他倆抱了一大摞作業本到我對面的數學老師桌子上，陽玲是數學科代表，陽波幫她抱。清點完後，兄妹倆再一起出校門回家。
有時候我走得晚一些，會跟他們一道走，剛好也順路。看著兩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後地走著，總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有一次，我在蛋糕店買完小蛋糕，剛剛走到教師宿舍旁邊的小巷子時，就正好看到他們在對面走。於是叫住他們，把手上的蛋糕給了他們。完了之後，心裡很開心。
還有一次下晚自習時，開始下雨。我正在鎖門，突然看到陽玲淋著雨走，就叫住了她。想起辦公室里應該還有一把傘，重新進去找，還好沒記錯。把傘遞給她，我們又一起回家。
總的來說，跟娃們呆的時間越久，就越感覺到一種責任。
其實我很感謝他們，因為有他們，我才每天都開心。即便有不做作業的，有不背書的，有學不起走的，有各種小動作的......我始終想起李鎮西老師的《愛心與教育》，教育要有愛心，包容心，甚至是慈悲心。
對於我們來說，真的，幸福比優秀更重要。因為，我們的起點就已經離「優秀」很遠了，唯有從教育中感受到幸福，才不至於在日後的回憶中只剩蒼涼。不過世事無絕對，未來的事可誰也說不準。
儘管成績不好，但也不代表他們不能成為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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