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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先生解《莊子》逍遙遊篇(五)

惠子謂莊子曰:「魏王貽我大瓠之種,我樹之成而實五石。以盛水漿,其堅不能自舉也。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非不呺然大也, 吾為其無用而掊之。」

惠子謂莊子曰

惠子,指惠施,先秦名家的代表人物。逍遙遊的後面幾段,都是莊子在和惠施論道。為什麼要把惠施拿出來,這麼著重的批判呢?因為莊子所論大道,和惠施的名家所論名物,是截然相反的。

在莊子看來,天地萬物渾然為一,物太過於小,太過於細碎,不足為道,不足為取,不足為用。只有以道御物,以母御子,才能把握根本大道,才能用以治天下。在惠施看來,大道太過於大,正因為太大了,所以無法用,無法用來治天下。

於是,惠施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因為萬物太過於紛繁,多到不足以窮盡。以物為知,則小知無可窮盡。所以他只能用有涯之生,去隨無涯之知。最後累的靠在大樹上喘氣。

在《莊子·天下》篇,莊子說,惠施多方。這個形容非常精當。多方是什麼意思呢?用韓非子的話來說,惠施就是那種學道立方之人。大道渾然為一,但如果裂道而則之,則道可以裂成無窮多的方面。而惠施,就是裂道之人裡面,裂得最極致的一個人,最支離破碎的那個人。

所以莊子說惠施多方,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異端,名家也是不可救藥的曲學。才要經常把他拎出來,作為重點打擊對象,批判和嘲諷一番。在逍遙遊篇,對名家的批判,只是暖場。後面的篇章裡面,對名家的批判,那才是猛烈的毀滅性打擊。

「魏王貽我大瓠之種,我樹之成而實五石。以盛水漿,其堅不能自舉也。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非不呺然大也, 吾為其無用而掊之。」

「魏惠王贈送給我一些大瓠子的種子,我把它們種在地里,長出來的瓠子,有能裝五石東西那麼大。如果用它來裝水,它的堅硬程度,不足以把瓠子舉起來。如果把它剖開做成瓢來使用的話,有沒有足夠大的水缸,可以容得下這麼大的瓢。這個大瓠子,並不是不夠大。而正是因為它太大了,而沒法使用,所以我就把它砸碎了。」

莊子曰:「夫子固拙於用大矣。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葯者,世世以洴澼絖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聚族而謀之曰:『我世世為澼絖,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 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澼絖,則所用之 異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莊子曰:「夫子固拙於用大矣。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葯者,世世以洴澼絖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聚族而謀之曰:『我世世為澼絖,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

莊子說:「不是太大了而沒有用,只是你根本不懂大有大的用處。宋國有家人,有祖傳的藥方,調製冬天不皸手的葯。世世代代以給人漂洗織物為生計。有個客商聽說了這種神奇的葯,便希望可以用一百兩黃金購買這個藥方。這家宋人把族人都聚集起來商議說:『我們家世代利用這個不皸手的葯,幫人漂洗織物,掙到的錢,也不過才幾兩黃金。而現在一次技術轉讓,就能夠賺一百兩黃金,我們就賣給他吧。』 」

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 人,裂地而封之。

「客商拿到藥方之後,便用這種神奇的葯遊說吳王。越國發兵攻打吳國,吳王便任用這位客商為將,和越軍作戰。在冬天,客商帶著吳軍和越軍進行水戰,吳國的軍隊,在不龜手之葯的幫助下,大敗越軍。吳王便分了一塊地封賞給了這位客商。」

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澼絖,則所用之異也。

能在冬天使手不皸裂的葯是相同的。客商利用這種葯,可以獲得封賞。而那家宋人利用這種葯,只能賣掉藥方,使家人以後可以不用再幫人漂洗織物了。他們對藥方的運用,是不同的。

這裡是諷刺惠施,雖有大道,但是他既不能領會,也不會運用。只能用一些雞零狗碎的小知,來干一些雞零狗碎的瑣事。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現在,你有五石那麼大的大瓠子。為什麼你不把它做成腰舟,系在腰上,泛舟於江湖,反而還發愁它太大而無用呢?可見,你真是一點都不通道,一點也不開竅,你就是個憨子啊。

這說明,裂道為方者,不可返於道,不可為於道。所以莊子說惠施的心,已經徹底被名物蒙蔽住了。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臃腫而不中繩墨, 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 眾所同去也。」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臃腫而不中繩墨, 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 眾所同去也。」

惠施反駁莊子說:「我有一顆大樹,人們都把它當成是臭椿一樣無用的廢物。它的樹榦臃腫疙里疙瘩的,繩墨無法取直用材。它的樹枝,歪歪扭扭的,也無法用角尺和圓規取直用材。雖然它一直長路邊,但是木匠們嫌棄的連看都不想看它一眼。你現在的話,就跟那顆大樹一樣,雖然很大,但是無用。所以大家聽了也都會嫌棄你的。」

這裡的大樹,是喻指天道。繩墨,規矩,是喻指窮名物以致小知。

惠施聽莊子說自己不開竅,說自己是憨子。心裡很不服氣,所以反駁出來了上面那段話。意思是,莊子嫌棄他雞零狗碎不開竅,他就反唇相譏,嫌棄莊子之道,大而無用。

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 東西跳梁,不避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卧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 東西跳梁,不避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

莊子說:「你難道沒見過野貓和黃鼠狼嗎?屈者身子趴在地上,等待老鼠出來。它們一會從東邊的房梁,跳到西邊的房樑上;一會從西邊的房梁,跳到東邊的房樑上。一會從高處往下跳,一會又從低處往上跳。跳啊跳啊,踩到機關,就死在捕獸的網裡了。」

這一段是諷刺惠施之道狹隘屑小,一曲之術,只能用來捕捉老鼠。野貓和黃鼠狼踩中機關,死於捕獸之網。而惠施又何嘗不是呢,惠施死於踩中的是名家裂道的機關,死於物蔽之網。而惠施這樣的名家之徒,在莊子看來,不過就是野貓黃鼠狼之流,成天趴在地上找老鼠。

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

你再看看天上的牛宿和女宿。它們是那麼的大,如同垂天之雲。雖然它們這麼的大,但是卻不能用來抓老鼠。

嫠牛,不是指一種牛。而是指天上的星宿,牛宿和女宿。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牛郎織女。在逍遙遊一篇,從大鵬到嫠牛,一直都是在以星宿代指天道,貫穿始終。有人把嫠牛解讀成氂牛,說氂牛飛到天上,如垂天之雲,這是非常粗俗化的曲解。

莊子告訴惠施,天道不是用來抓老鼠的。而是用來造化萬物,並推動萬物生生不息的永恆演化的。

能抓老鼠的東西,只能是狸狌之類的小動物,它們只是天地所造化出來的萬物中的一部分,只能為小,而不可能為大。天道之所以不能抓老鼠,因為它為大而不為小,它的大用是造化萬物。

這裡是繼續諷刺惠施,說惠施形同狸狌,眼裡只能看見老鼠,而不見天道。

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卧其下。

如今你有一顆大樹,發愁它太大了而沒有什麼用,為什麼不把它栽種在未始有物之鄉,虛漠鴻蒙之曠野中,悠遊立於其側,逍遙息於其下。

我們前面說了,大樹是喻指天道。彷徨立於其側,這裡是指,輔佐天道,不敢妄為,立於其側而天下治。

逍遙乎寢卧其下,本篇篇名為逍遙遊,這一句也說到了逍遙。到底什麼是逍遙呢?逍,是解除物蔽;遙,指與大道渾然為一。游,無所待而馳騁於無窮,無所事而息於大道。逍遙是齊物的基礎,如果理解不了逍遙遊這一篇,那麼後面的齊物論,會更加理解不了。

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不會因為被斧頭砍伐,而亡於非命,沒有什麼事物,可以傷害它;不會以物為事,又哪裡會有什麼困苦呢?

大樗的無用之用,這一段,被人曲解地非常嚴重。很多人認為,莊子講的就是一種窩囊廢精神勝利法。一個人,混吃等死,什麼用都沒有的廢材,這樣大家都不會傷害他,他也會什麼困苦都沒有。於是活的每一天都會很舒服。這種解讀太粗鄙了。這種理解,既不理解莊子的真義。應用到現實中,是行不通。因為現實中,一個這樣的窩囊廢,所有的人都會傷害他。因為沒有人會尊重一個窩囊廢。

道家的思想,從來都不會宣揚這種窩囊廢精神勝利法。而是宣揚,聖人用天下而不為天下所用;道御萬物而不事於萬物;事道者必不蔽於物,蔽於物者必無可事於道。聖人治天下,也是同樣的道理,蔽物則亡道,事道則忘物。事道之人,虛以合道,而無物可事,故謂之無所可用。齊同天地萬物為一,逍遙遊於無窮,至大者,無細小可用之於瑣碎,故謂之大而無用。非其無用,實為其為大,用於統御萬物之大用。

對於普通的人,道家的思想,和易經中自強不息的精神,是一致的。老莊講的聖人用道治天下,用道之虛,用道之無,用道之柔,用道之弱,都是守天道而去人智的意思,而不是指用人之無能低能。這些道理的對象,是聖王用道。不是針對普通人說的,不合適對號入座。聖人無為而天下自足,聖人用柔,而百姓自強。對於普通人來說,有一身則治一身,有一家則治一家。切不可曲解聖學,認為用一身之弱,可以治天下之病,匡天下之正。

對於無為,世人的誤讀更多。道家的無為,是指為道,任天運自然,而不以人智妄為。絕棄人智之妄為,不以人助天,這才是無為。為道者,則萬事自畢自成,故能做到無所不為,無所不能,無所不成,無所不利。認為道家的無為,就是懶漢勝利法,躺著吃躺著喝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會有。對無為的這種解讀,比對無用的鄙俗化理解,更加的粗鄙。天地造化人,就是讓人去因任天運自化自強的,天地從來不會無端的造化出窩囊廢,因為這樣會浪費原材料。而天地從不浪費任何東西。

天下之困苦,一則困於道。二則苦於治。道術不明,裂於方術,故為困。以執鼠之智術,而治天下,越治越亂,故為苦。若天下返於大道,立而可治,又何來困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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