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找啊找啊找朋友——人只有在落魄時，才明白什麼是朋友

一場大火過後，富豪大酒店化為灰燼，老闆張達福也從雲端掉回地面，重新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到了這種地步，張達福卻仍然不失信心，他安慰絕望不已的妻子小麗，你放心，我很快會東山再起的，雖然我手裡現在沒有錢，但我有的是朋友，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是的，他張達福這些年交了不少朋友，打開手機上的電話薄，人名足有三四百個，其中不乏家財萬貫的大老闆。張達福為人豪爽，頗有孟嘗之風，結交了不少稱兄道弟得好朋友，如今自己有難，向他們開口借個三五十萬，應該沒有問題，只要有了啟動資金，張達福就有信心重整旗鼓。

張達福開始給朋友們打電話。此時，火災的消息一經傳開，朋友們聽到他的聲音，第一句話都是：「張總，沒事吧？你可要頂住呀。」

張達福哈哈大笑：「沒事，多大點事呀！放心，我死不了。」

朋友們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都是好朋友，你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只要我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幫。」

張達福聞聽，心裡暖融融的，就說：「謝謝您的關心，明天晚上我做東，請大家到新東方聚一聚，請一定光臨。」

朋友們都一口答應，有的還說：「怎麼能有你做東呢，還是我做東，給你壓壓驚。」

打完電話，張達福長鬆了一口氣，心裡盤算著，怎麼向朋友們開口借錢，有了錢後如何如何重整旗鼓，如何一步步東山再起。越想，信心越大，越覺得眼前這點困難不算什麼。

第二天傍晚，張達福偕夫人小麗早早來到新東方大酒店，恭候朋友們光臨。然而，從六點一直等到八點，已經過了預定的時間，竟然一個朋友也沒有到。

服務員再次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問呆坐在主位上的張達福：「張老闆，要不要上菜？」

張達福強笑道：「再等一下吧。」

小麗忍不住了，怒氣沖沖地道：「你還等什麼？等誰？你醒醒吧，人家都知道你請客的意思，傻子才會來呢。」

張達福不死心，他不相信朋友們會這麼不講義氣，他拿出手機，開始一個一個地打朋友們的電話，頭一個，對方不接，換了一個人，還是不接，第三個倒是接了，對方不容他開口，張嘴就道歉，說不好意思，有點急事，不能過來了，以後再聚吧。不等他回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張達福的心沉到了腳底下，渾身冰涼。

小麗鄙夷道：「你平常還吹呢，說什麼朋友遍天下，哼，全是些酒肉朋友，平常吃你的喝你的，等你一出事，個個躲得遠遠的。這不，還沒開口借錢呢，一個個嚇得連面都不敢露了。我敢說，別看你交友那麼多，全是相互利用，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

張達福想爭辯，卻底氣不足，事情明擺著，今天一個朋友都請不到，顯然是覺得自己無交往價值了。他無言以對，愣怔片刻，發狠道：「我就不信，今天我就請不到一個朋友！」他拿起電話，翻出電話本，一個一個甄選。他尋思，有錢人大多勢利眼，那就找個窮朋友。可是，奇怪了，翻遍電話本，竟沒找出一個底層的朋友。難道這幾年自己交往的都是有錢有地位的人物？自己老家那幾個同學的號碼應該在這裡面啊，怎麼找不到了？隱隱約約，張達福想起來，上一次自己整理電話本，嫌裡面的號碼太多，把幾個沒用的號碼都給刪掉了。說穿了，不是號碼沒用，是號碼的主人沒有交往價值。大概就是那次，自己把那幾位老同學的號碼給刪掉了。要說勢利眼，自己才是最大的勢利眼。想到這裡，張達福不由汗顏，又悔又愧。

張達福又撥了幾個電話，還是一無所獲。小麗見狀，說：「別打了，這頓飯咱倆個人吃算了，就算是……算是咱倆的分手飯吧。」

「分手飯？」張達福一怔，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張達福跟小麗是半路夫妻，十年前，他從老家來到城裡打拚，發達後，他嫌原配妻子上不了檯面，離婚後，娶了這個小他將近二十歲的小麗。看來是應了那句老話，半路夫妻不到頭，他心中也明白，小麗當初嫁給他就是嫁給錢的，現在他沒了錢，人家自然就要離他而去。

張達福心中又是悲涼又是氣憤，卻又無可奈何，落到這個地步，怪只怪自己蒙了眼，即交錯了朋友又娶錯了人，他也不想多說什麼了，有氣無力地沖服務員擺擺手，「上菜吧。」

菜流水一樣端上來，很快擺滿了一桌子。張達福看著滿桌子的美酒佳肴，連舉起筷子的力氣都沒有。

小麗舉起杯子，「來，這麼多菜，浪費了可惜。咱們干一杯，祝你以後能順順利利。」

張達福心中凄涼，他猛地站起來，「我就不信，我就請不到人來吃這頓飯。你在這稍等一會兒。」他抬腳就往外走。

來到大街上，張達福攔住一個散步的人。「朋友，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那人看了他一眼，面露驚懼之色，繞開他，加快腳步，慌裡慌張地跑了。

張達福苦笑著搖搖頭，他不死心，又攔下一個騎自行車的，招呼說：「夥計，咱們交個朋友，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對方像看精神病似的看了他一眼，嘴裡吐出幾個字：你沒病吧？揚長而去。

張達福木頭樁子一樣戳在那兒，愣怔了一會兒，他向路燈下的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走去。那乞丐坐在路基上，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滿懷希望地瞅著張達福。

張達福問：「朋友，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那乞丐眼中一亮，說：「老闆，我不餓，你還是給幾個錢吧。」

張達福心中長嘆一聲，掏出口袋裡的錢，一分不剩地放到乞丐身前的碗里，然後，他沒有回酒店，徑直走了。

只聽到乞丐在身後不停地念叨：謝謝，謝謝，好心又好報，好人一生平安，老闆一定能發大財……

兩天後，劉達福回到了老家裡夼鎮。

與以往的衣錦還鄉不同，這次回來，他是百感交集。十年前，他赤手空拳從這裡出來，進了城，成就了一番事業，十年後，他又回來了，同樣是空拳赤手，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

劉達福走在老家狹窄的街道上，他衣著體面，精神抖擻，談笑風生，一付志得意滿的成功者形象，沒有人能看得出他是剛剛遭遇了重大挫折。老家距城裡二百公里，劉達福相信，短短几天，他的事還不一定能傳回老家，在老家的朋友眼裡，他可能還是一個成功的人，一個有本事、有出息的人。這樣，他就有了機會。他這次回來，還是想湊一部分啟動資金，重新回城裡打拚。城裡的那些朋友是依靠不上了，沒有敢借錢給他。也許，老家昔日的親朋好友會念及舊情，出手相助的。這一招，在生意場上，叫「殺熟」。當然，劉達福

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繫舊朋友，包括小學同學、初中同學。劉達福先找到班長張德貴。鄉下人都樸實、重情，老友相見，自是一番歡喜。劉達福對張德貴說，他這次回來，是回來幫老同學的，這幾年他雖然賺了一些小錢，但一個人富不算富，他無時無刻，都在挂念著這些鄉下朋友，想和大家有財一起發，有錢一起賺。如果你願意，可以發動同學們在我的公司入股，年底我給大家分紅，我敢保證，兩年的時間，就能讓你們的資金翻番。

發財誰不願意呀？說起來，鄉下人就是好騙，一說能賺錢，張德貴當即就動了心，說：「太好了，我們想做生意又沒有經驗，你是本事人兒，又有經驗，把錢交給你，我們放心。說實在的，前幾年聽說你在城裡幹得挺火，我們幾個就打算去找你提攜我們一下，可有沒有你的聯繫電話。」

劉達福臉上不覺一紅，忙說：「這次你把我的手機號碼記下來，隨時可以聯繫。」他心裡暗暗高興，看來，自己破產的消息尚沒傳回來。他怕夜長夢多，催促說：「我這是挂念著大家，才抽空趕回來一趟，你去轉告咱的同學，願意投資的，這兩天就把錢湊齊交來。」

張德貴也不是全無戒心，他懇切地說：「達福，我這就去找大夥湊錢，不過，鄉下人攢點錢不容易，你可要上心呀，別讓大夥對你……失望。」

劉達福心中一熱，忍不住就想把自己的真實情況說出來，讓大夥考慮清楚了再投資，可深入一想，如果真相暴露，他們知道自己現在是個窮光蛋，十有八九沒人願意借錢，於是，他把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回肚子里，鄭重地說道：「德貴，你們放心，要是生意賠了，我就是割身上的肉賣，也要把錢還給大夥。」

兩天後，劉達福帶著朋友們湊的沉甸甸的二十萬元，告別大夥，去車站坐車回城。在路上，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頭一看，大是意外，竟然是前妻。前妻再嫁後，劉達福這還是頭一次見她，此刻見面，他心中自然是悔恨交加，頗感無顏面對。

前妻問他：「聽說你的飯店出事了？」

劉達福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前妻淡淡地說：「這種事情傳得很快，三天前我就聽人我說了。」

劉達福此時已經明白，前妻是特地在這裡等自己，不過，他猜不透她的意思，是擔心自己呢，還是幸災樂禍，想看看自己的狼狽相？他看著前妻，苦笑道：「這都是我的報應，你是不是覺得挺解恨？」想到她在看自己的笑話，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鬥志，「不過，我會再爬起來的，你信不信？」

前妻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就這一點像個爺們，不服輸。」她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過來，說，「你這次回來幹什麼我都聽說了，知道你缺錢，這張卡是你離婚時給我的，我一分沒動過，你拿去先用著。」

劉達福慌忙推辭，「我本來就對不起你，咋能要你的錢。」

前妻說：「算我借給你的，說是投資也行，將來你翻過身了，再加倍還給我。」

劉達福猶豫著，「這、這、這還是不好……你男人……」

前妻把信封扔到劉達福懷裡，「你就放寬心吧，不瞞你說，我來找你還是他提醒的，他說你現在遇到有難，我們能拉就拉一把。」

劉達福心中一熱，感激地說：「桂蘭，你回去替我說聲謝謝……唉，你嫁的這人，比我好多了。」

前妻哼了一聲，說你知道就好，記住了，這錢要還的，你可不能給我賠進去。說完，她就走了。

劉達福看著前妻的背影，惆悵滿懷：這麼好的女人，自己當初咋就被豬油蒙了眼，放棄了呢？

一個人獃獃出了一會兒神，劉達福動身向車站走去，走著走著，突然，他停下了腳步，他想起了一事：連嫁到外村的前妻都知道了自己的事情，說明這事已經在家鄉傳開了，自己那麼多同學，他們難道都沒有聽說？但若說他們聽說了，卻又不像，不然不會那麼痛快大膽地把錢給自己。

劉達福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似乎生怕張德貴他們追上來，將錢再要出去。自然，身後沒有人。

劉達福不敢再停留，他加快腳步，匆匆忙忙趕到車站。直到汽車駛出車站，上了路，他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不過，想到了自己利用了老同學對自己的信任，他的心中沉甸甸的，滿是歉意：對不起了，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欺騙了你們，將來，我會加倍、兩倍、三倍、四倍地回報你們……

正想著，兜里的電話響了，他掏出來一看，顯示是張德貴打來的。劉達福猶豫了一下，才按了接聽鍵，電話里傳來張德貴厚重的聲音：「達福，你現在是在路上吧？」

劉達福說：「是，已經走出三四十里了。」他怕對方讓自己回去，故意多說了二十里。

張德貴說：「那就好。達福，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想告訴你，你拿了我們的錢，不要有心理負擔，以後是賺是賠的，你也不要強求，儘力就行了。」

劉達福嗯嗯了兩聲，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張德貴說：「本來，我們這幫人都挺擔心你的，怕你邁不過這道坎去，現在看到你這麼有信心，我們也就放心了。」

劉達福一聽，心中劇震，急忙說：「等等……你說你們擔心我？德貴，我的事情你們都聽說了？」

張德貴說：「當然聽說了，大伙兒都為你擔心呢。」

聽到這話，霎那間，張達福眼窩一熱，淚水上涌：「那你們還……」他說不下去了，腹中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謝謝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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