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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古漢語:以科技為中心的漢字語言史

先秦古籍中的「物」,原指牛,後擴張到動物,再後才有泛指實在物體或物質的哲學之義;《莊子·逍遙遊》中的「野馬」指的就是野地的馬;「儀器」「機器」是最基本的科技用語,只不過「儀」字自隋唐起,失其原義——標準立柱;「機」字,從《莊子》《繫辭》發展出抽象內涵——信息控制,則被現代哲學史家忘得一乾二淨;「時」字,春秋以前只指季節;「封建」一詞,百年前是指周王朝的政治制度,被秦始皇明令廢除了的,近百年卻被用於指稱一切皇權政治及其派生的社會上層建築,等等。

這樣的例子,在科學史家李志超的新作《科技古漢語》中還有很多。

古漢語中還有什麼誤讀?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是科技史學著作還是文史學著作?作者如何能橫跨科學與文史兩大領域?

科技史學是文化史學的一個分支

李志超,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教授,早在上世紀70年代開始涉獵科學史研究,至今已40多年。1994年,他的著作《天人古義》一出版,就在學界引起強烈反響,尤其是在科學史、科學哲學等相關領域。

李志超的史學研究基本分為兩個方向,一是實證性,一是思想性。在《天人古義》後,他又有《國學薪火》《中國宇宙學史》《中國水鍾史》《易道主義——中國古代哲學精華》《新漢學論集》等著作面世。

「我做科技史,是出於一個考慮:大的工作需要從小的方面入手。」今年已82歲的李志超對記者說。

李志超關注古籍並發現其錯誤早在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了。

1974年,李志超從北京大學調到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原是教物理的他,因當時特殊的政治環境,進入到著名科學家錢臨照組織的科學史研究。就這樣,他與科學史研究結緣。

很快,因有深厚的古文功底,李志超發現了沈括《夢溪筆談》中一個錯誤。

1980年,李志超參加了在北京召開的第一屆中國科學史大會。隨後,他就和同事打報告提議成立科學史研究室,招科技史研究生。1981年,中科大成為物理學史和中國科學史的碩士點,李志超招了第一個研究生。

李志超的視角從沒有局限於科技史。

2006年,在北京大學哲學系召開的科技史教學研討會上,李志超提出一些基本課程內容的要求,除了社會發展史、科學發展史外,古代漢語、科技漢語、科技史、思想史也是必要教的。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教授李曉岑向記者表示:「中國的科技考古學科建設是從中科大開始的,這主要得於李志超先生的倡導,但從來不局限於科技考古,中科大的研究是思想和實踐並重。」

這也是李志超一向的研究進路。

新書《科技古漢語》以訓詁的方式,對重點文字和史料,用「解字」「釋文」「說器」等方式進行分析解讀。

雖然冠以「科技」二字,李志超也認為「本書為科技史學研究生提供解決古文獻中的疑難做示範」,但書中內容遠遠超出科技史範圍。

「科技史學只是文化史學的一個分支。」李志超說,他希望從訓詁的角度,讓人們了解中國古代辭彙的正解。因此,他寫的是一本純文史學著作。

專業學者的艱巨任務

《管子·水地》的「物」原義只是動物,卻被誤解為哲學概念中的物質,李志超不無遺憾地表示,「本來是一篇極好的生命科學假說論文,卻被說成是多位作者雜湊的爛文章。」

早期漢字許多是有具體指稱的,慢慢才轉化出抽象之義。無疑,要準確了解古代,真正讀懂古典文獻,就必須做艱苦的學術研究。

李志超認為,訓詁考證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般性單字內涵寬泛,考證難度大,但科技名詞內涵相對簡單明確,容易研究。

可問題是,一直以來,傳統的訓詁學界對科技很疏遠,而科技界則很疏於語言文字學。再加上迄今為止古漢語學科在科技文化史領域的開拓遠遠不夠,中國科技史學不得不自行解決語文難題。

這並不表示科技古漢語自說自話,「沒有孤立明確的科技漢語史,只有以科技為中心的漢字語言史」,李志超強調,科技是總體文化的主角,本身即在不停地發展變化,且與現實生活總體密不可分。科技文化的特性是思維務實而精深。從精深性說,與哲學最密切。古代哲學與科學不是涇渭分明的。

因此,科技漢語史的研究與中國哲學史關係密切,不僅宇宙學、物理學飽含哲理,生命科學和醫學,還有複雜對象學科。

例如,「天」原即指日月星所在之上蒼,後來用以指稱抽象的大自然或宇宙。「地」之先只有「土」,如甲骨文、《周易》的卦爻辭、《尚書·禹貢篇》,也是僅指腳下生髮草木的土壤,不包括山石河海。約從公元前7~8世紀出現「地」字,指義超越直觀視野,與狹義的「天」對應。戰國初期出現複合詞「天地」,指稱抽象的宇宙空間。

又如,前文提到的「物」,《管子·水地》《易傳》《周髀》《靈憲》等古書的「物」或「萬物」是動物的意思。張載的名言「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其中的「物」也是動物,意思是「動物與我們是同類」。

「許多中國哲學史著作以抽象的物質解說這些古文,顯然是錯誤的。」李志超說,現代粗心的學者犯此類錯誤通常是以今代古。人們太熟悉現代語言中「物」字的抽象意義,讀古書時不假思索地就理解此字為物質、實體對象。

「現代流行字書、詞典很多誤導讀者,怎麼處理它們,這是專業學者的艱巨任務。」李志超表示。

科普家不應滿足於講故事

中國古代從四千年前就有極為嚴格的史官傳統。因此中國的史學原典狀況在全世界來說都是好的。

但是,任何歷史資料都不可能完全地給出往事的全景。漢語歷史漫長,文獻豐富,使用人口眾多,於是差異就變得極為複雜微妙。

「訓詁」「考據」實際上就是一種特殊的翻譯。時代在前進,這種翻譯也會一步步加深。如漢代的鄭玄和清代的戴震對《考工記圖》的訓詁在促進科技訓詁上起了重要作用,但仍有許多疑難問題存而未決,他們受到時代、知識的限制。現在我們可以在繼承的基礎上超越古人。

李志超說,科技訓詁的方法應該注意以下幾個方面。關於古文獻的可信度;須有文字史的發展觀;復歸史境求合情理;注意古人思維的質樸性;允許推理及不確定猜測;運用古音韻學,等等。

如宋人朱弁《曲洧舊聞》說蘇頌造過假天儀,其實是不可信的道聽途說;現在人們習慣於使用「儀器」「機器」,以致讀候風地動儀之文竟未考證一下「儀」和「機」的真義;因為不知道古之棋有三種,所以現代人不能準確理解《淮南萬畢術》中的「以雞血和磨針鐵末塗棋子,相鬥不休」中的意思;《墨經》「端」字本意和現代一樣,就是頂端、終端之義,只是有些人硬說那是幾何點,甚至是原子,這就牽強附會了。

「物名的訓詁便於將重大科學史事件始末研究串成一氣,使猜測接近事實。」李志超說,科技古文的考據訓詁原則上與普通考據訓詁無異,但仍有其鮮明特色。物之理簡單明確,可效仿福爾摩斯之法,進行推理。

不過,「訓詁學若不敢涉入先進哲學和史學之列,將成朝菌蟪蛄。」李志超更強調語言與思維是密切相關的,「嚴密的科學和哲學思維必須上升到高級抽象水平,這既是高等教育的任務,也是科普工作的終極目標。科普家不應滿足於講故事。」

科技古漢語

李志超 著

責任編輯:侯俊琳 樊 飛

北京:科學出版社 2017.06

本書在對古漢語做出綜論之後,分別以「解字」「釋文」「說器」三章,摘取重點的文字和史料,作為典型進行分析解讀。突出邏輯和實證的方法,以繼承晚近三百年考據訓詁的優秀傳統。所取討論對象多為最常見的語詞,例如天地、萬物、有無、終始等,以及時空計量儀器,數學、天文、物理、生物、科技等文獻。

(本期編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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