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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情——走不遠的親恩

筆岸佛子│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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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語:親情,是一把斜背著的吉它,越到情深處,越能撥動你的心弦;親情,是一掛藤蘿,不管你身在何方,它總是緊緊牽著你的手;親情,是一串掛在頸間的鑰匙,打開的是一扇扇憂鬱的門窗。親情,就在眉眼顧盼間,淺淺的微笑里,就在我那一首抒情的小曲中。

祖孫情——走不遠的親恩

一、遇見

前幾天,偶遇馮唐的一首詩,名為《可遇不可求的事》。

後海有樹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時此刻的雲/二十來歲的你。

下了夜班,洗個熱水澡,躺在久違的大床上,聽一首安靜的歌,而後,慢慢睡去。這也是一種幸福。

人的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事,一定會遇見很多。

聽過一首好歌,讀過一本好書,上過一堂好課,經過一次花開,遇見一個好人,做過一個好夢。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幸福,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那是一個冬天,銀裝素裹的世界,你踏著漫天的飛雪,走向襁褓中不知世事的我。從此,你我結下了這一生的不解之緣。那時,你的背沒有彎,你的眼睛也是光華滿滿。你說,你是爺爺,你要帶我回家,帶我見我的新爸爸媽媽,帶我一起幸福。

於是,我喝著你親手熬得羊奶,從幾十天,皺巴巴的模樣長到了4歲,那時的自己,也算是亭亭玉立了吧。這四年里,我就是你的小公主,而你就像一個忠實的僕人一樣,起早貪黑,又要喂我的奶羊媽媽,又要背著大大的背簍,去鄰村收集雞蛋。忙的像個陀螺一樣。而我,總是見不得你閑,喜歡粘著你,揪揪你的小鬍鬚,或者騎在你的脖子上,看鄉村以外層層疊疊的大山。

那時候,你總是搶在太陽升起之前起床,拉著我的奶羊媽媽,到山坡上、河水邊,讓她吃到晨曦裡帶著露珠的小草,餵飽她之後,就該喂我了。先是擠奶,然後生火,在煙熏火燎當中,煮出我一天的糧草。等煮好了,過濾完了,你已經變成花貓了。夏天的時候,這樣的事要重複好幾次。你總是說,天太熱,放久了,奶會有味道,還是辛苦一下,多煮幾次,新鮮,對娃的身體好。現在想想,那四年里,這樣的事你做了不止上千遍吧。媽媽說你從來都不嫌煩,不管多累,都要親自動手,從不假手他人。每次做這些的時候,你都會無比的認真,連呼吸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4歲那年,家裡來了一個陌生的大叔,要買走我的羊媽媽。你沒有答應,覺得我還小,不能因為錢就斷了我的口糧。然後,陌生大叔就來問我,讓我自己決定。4歲的我,小大人一樣,帶著一種「捨我其誰」的豪情,答應讓他帶走陪伴了我四年之久的羊媽媽。你當時應該是很震驚的,覺得他的小公主突然就長大了,有一種要脫離他的牽絆的惶恐。

沒有了奶羊,你就每天背著大背簍去鄰近的村子收雞蛋,而我,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坐在黃昏的樹影下,抱著布娃娃,等待你的歸來。現在想想,能靜靜的等你回家,等著和你一起數你背回來的雞蛋,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而現在,這樣的幸福再也不會有了。這樣的等待也只屬於我一個人了。

我忘了,哪年哪月的哪一日,我在哪面牆上刻下一張臉,一張微笑著,憂傷著,凝望著的臉。少許的皺紋,淡淡的微笑,終究在光陰里滄桑了。我也從4歲的奶香味中長出了別的味道,長大了,上學了,再也沒有時間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等你回家了。忙著學習,忙著交朋友,忙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就是騰不出時間去陪你,想著,以後總會有時間的。成長了,我們卻疏遠了,等有一天,我回頭,才發現,歲月已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你竟已白髮蒼蒼了,在我看的到的地方,用我看不到的方式。有點莫名的心酸,終究是歲月不饒人啊!於是,我努力地學習,希望有一天出人頭地,我也能用我的方式帶你幸福。

可是,你卻不給我機會了,你走了。媽媽說,你走的時候,嘴裡喊得都是我的名字,可我卻沒趕上見你最後一面。怎麼可以這樣,沒有我的同意,你怎麼敢老去?怎麼敢離開?我還沒有好好疼你,沒有好好地抱抱你,沒有為你洗手作羹湯,甚至,還沒有跟你說聲「我愛你」,你怎麼能走呢?你怎麼捨得你的小公主,她還等著和你一起數雞蛋呢……那天是2008年3月的某一天,那個讓我絕望的日子,那個讓我恨極了自己的日子,那個讓我瞬間長大的日子。

二、離開

似乎整個08年都是鬧騰的,北京開了奧運會,汶川遭遇了超級大的自然災害,而這些都不及你的離去帶給我的觸動深。

08年,我在備戰高考,你病了的那一天,恰逢周末。清晨醒來,屋裡並沒有你「叮叮哐哐」煮茶喝的聲音,也沒有往日熟悉的茶香,我撩開帘子,看到你像一張弓一樣蜷縮在炕頭,蠟黃的臉因為疼痛變得扭曲,我試探出聲,想問你有沒有煮茶吃饅頭,你的聲音細弱蚊蠅,小的幾乎聽不到,我壓下心頭的不安,拿來你慣用的那隻藍色大瓷碗,給你泡了一碗開水饃饃,想著,吃完這一碗,你總該有力氣了,又可以像往日那樣,踢踏著路上的石子,穿街過巷,找老友打牌聊天了。

如我所願,吃完一碗冒熱氣的開水饃,你恢復了一些生機,可以下炕活動,可以大聲說話,可以跟奶奶「橫眉冷對」了,我想你應該是好了。沒過多久,你開始頻繁的出入茅廁,我也不甚在意,認為是平常的拉肚子,畢竟人老了,腸胃弱。直到後來,你腳步虛浮,需要扶著牆才能站立的時候,我開始慌了,找到你平時吃的葯,希望能立刻馬上藥到病除,可是,哪有那麼簡單,都說「病來如山倒」,你就是這樣,沒有任何徵兆,就倒下了。我慌裡慌張的跑去鄰村找先生,好幾里的山路,我逆著風小跑著,一刻都不敢停歇。在感覺整個人都要暈厥的時候,終於帶著冒煙的嗓子到了先生家,不巧的是,先生出診,不在家,我邊走邊問,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等我捧著所謂的「救命葯」飛奔到家的時候,你已經躺在炕上起不來了。

無知如我,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你已經在與死神對抗,只認為,你就是小病一場,可能要在炕上躺一些日子,等天氣暖了,青龍山的苜蓿花開了,你就可以起來了。

因為要高考,因為不能耽誤學業,我沒能留下來照顧你,匆匆忙忙回到了學校。這一走就是五天。在那個手機還未普及,座機也是零星幾家才有的年月,我無法通過任何通訊工具獲知你的消息,只能等,等待星期五的放學鈴聲。煎熬了一個星期,終於和你再見面,你還是躺在炕上,手腳不太聽使喚了,吃飯要喂,生活已然不能自理,遠赴天津打工的媽媽趕回來伺候你,媽媽說,你的時日可能不多了,話沒說完,人已硬咽。媽媽的話我是不甚在意的,潛意識裡,我覺得死亡離你還很遙遠,就算不能起來,躺在炕上也是好的,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你總該用自己的方式看著我長大成人,甚至結婚生子。

那個周末,氣氛前所未有的壓抑,你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脾氣,說話柔聲細語,極盡溫柔。奶奶坐在你的身旁,聽你溫聲說話,場面竟是從未有過的溫馨,互懟了一輩子,卻在白髮蒼蒼,兒女成群時,才發覺愛情來過,或者說愛情一直都在,只是被生存掰碎揉爛在瑣碎的點點滴滴中,以至於他們都忽略了愛的存在。

吃完午飯,我拉著你瘦骨嶙峋的手,跟你話別。沒想到,這竟成了永別,這牽著的雙手竟成了我們之間最後的牽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以為,你會乖乖躺著,等我雙手捧來紅彤彤的錄取通知書;我以為,你會好好的,等到來年洋槐花開的時候,一起細數蜜蜂,回憶那些年我們養過的蜜蜂。然而,這諸多個我以為,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和我無知的自以為是。

那天中午,我放學,在校門口看到爸爸,他說,他來看木頭,給你挑壽材。爸爸說,你很好,能喝水,也能吃飯,就是想我,一直在念叨。我聽了,喉嚨發緊,眼角有淚溢出,我說,快了,今天都星期二了,很快就周末了。然而,沒等到周末,就接到了媽媽輾轉打來的電話,媽媽說,你想我了,讓我請假回家陪陪你。我遞了假條,踩著自行車飛奔回家。到大河壩的時候,就依稀聽到家那邊人聲嘈雜,似有刨木聲傳來。我一廂情願的認為,可能是你快好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是為你沖喜的,等這聲音停了,就會還我一個健步如飛的你。我兀自做著心理建設,腦子裡描述著見到你該如何抱頭痛哭,互訴衷腸。從大河壩到家門口,我走的緩慢且矛盾。我看到大門口人來人往,聽到院子里刨木聲和嗩吶聲交織在一起,穿透我的耳膜,傳向青龍山的方向。我放輕腳步,挪向門口,我不敢出聲,我怕驚擾到你,我甚至不敢問你是否如我想的那般安好,我怕我一出聲,你就真的不在了。我甚至想要逃避,逃出這些嘈雜,或者,這只是南柯一夢,我是誤闖了而已。

然而,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媽媽紅腫的雙眼,看到了屋檐下掛起的白蟠,還有吊桌前隔起的簾幕,以及桌上跳動的香燭。我有點懵,不敢相信前幾天還躺在炕上輕聲細語說話的你,怎的突然間就挪了位置,冷硬的桌子怎麼能托住你弱不禁風的身體?再說,這種迷藏一點也不好玩,你快下來吧,還躺在炕上,躺在爸爸為你買回的海綿墊子上,還拉著我的手,我們說說話,多好!

可是,我的呼喚你聽不到了,你不會下來了,你睡著了,把自己關進另一個我們不了解,也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世界。

你兀自的躺在那裡,身上穿著紅色的綢緞壽衣,雙手放在身側,面容安詳,嘴角似有笑容溢出。

媽媽帶著呆愣的我去摸你的手。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乾癟枯槁,一種潮濕的冷意傳遍我的四肢百骸,穿透血液,滲進靈魂。這一刻,我才清醒,原來你真的離開了,帶著37℃的體溫走向另一個世界,但願你急著想去的那個地方鳥語花香,安然祥和。

我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你,想摸摸你的臉,在手要觸碰到你的面容的時候,卻怎麼也摸不下去,時間彷彿靜止了,隔著那一指的距離,卻好似隔了萬丈光年。我不敢摸,我承認,我慫了,退縮了,我怕打擾到你休息,怕我的觸摸驚動你剛剛安放好的靈魂。這一刻,眼淚都是多餘的,什麼都是蒼白,都是無力。

下葬那天,我因為跟同村的一個長輩寒暄,錯過了入殮的時間,沒能見你最後一面,這一直是我的一個心結。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過不了心裡的這道坎。就算我再如何的自責、愧疚甚至恨自己,都沒用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後來,媽媽把你衣袍上剪下來了一角留給了我,說是可以佑我平安喜樂,我奉若至寶,隨身攜帶,感覺你就在身邊,並未走遠。

高考結束,填志願的那天,我在學校耽擱了許久,直到夜幕降臨,才踩著腳踏車,走上回家的路。那天正好是月初,月亮未上樹梢,星星也只有零星幾顆,天地間黑麻麻一片。在臨近家門口的陡坡那裡,我突然莫名的心慌,感覺前方有雙炙熱的眸子在凝視著我,直擊心靈,我抬頭,黑夜裡,有一紅影,蹲坐在路邊,我靠近,他遠離,未等我看清,他已逃之夭夭。其實,不用看,那一定是你,是你在為我保駕護航,護我安全到家。爺爺,我親愛的爺爺,原來你一直都在,在用你獨有的方式伴我長大,我周身的空氣中充斥著你特有的煙火氣。

後來,我捧回紅彤彤的錄取通知書,卻等不到你的一個微笑,一聲欣慰的嘆息。奶奶虔誠無比的焚香點蠟,告訴天國的你這個好消息。你該是怎樣的欣慰,怎樣的歡喜,即便我看不到,也能想像得到,笑容暈開在你眼底的那刻,你臉上定然是有花盛開的。

再後來,遠赴他鄉求學,幾年後,學成歸來,又去到一個更遠的地方工作,在這山水迢迢路遙遙的異鄉土地上,我開始無比的想念,想念和你在一起的無數個過往,想念你曾給我熬羊奶的老屋以及老屋前的那顆大石頭,那是我每天翹首以盼等待你歸家的大石頭。欣慰的是,不管我去往何處,方向幾何,你總能穿越萬水千山,在億萬人群中準確的找到我。午夜夢回時,總有你單薄的身影,轉身處,回眸間,你就那樣看著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有時,又是你健步如飛,吆喝著老黃牛耕地犁田的背影,有時又是你坐在炕頭上,握筆寫字時顫抖的雙手……夢醒,費老大的勁才能緩過來,恍恍惚惚間,似乎你就站在門口,扶檻而望,用你的靈魂守護我喜樂安好。

自你離去,已有將近十年的光景,這十年里,我努力長大,努力長成自己滿意的樣子,成家,立業。如今,我已為人母,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才漸漸體會到,你那時盼我長大的心情,該是緊張與喜悅並存的吧!那時的你會更艱難,既要賺錢養家,又要護佑我成長。我是安然長大了,長成了鄰居鄉親眼中「有出息」的樣子,而你卻離開了,帶著歲月的刻痕,帶著塵世的煙火味。

走了也好,不必再承受生活之累,也不再被病痛折磨。只是希望你保持著37℃的體溫,在另一個地方,安樂祥和的過完另一生,掙脫生存,遠離病痛。這是我所祈願的。

三、想念

心若一動,淚就千行。

如今,在另一個城市裡,看著外面星星點點燈火,思念像下了蠱一樣,在我的身體里瘋狂的蔓延。在這個狂風暴雨的深夜裡,我努力的用我的文字來勾畫你的音容笑貌,勾畫你對我情人般的呵護和疼愛。當我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天國的你可有看到,你昔日的小公主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試圖在牛糞堆里刨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的鼻涕蟲了,你可有感到欣慰?

其實,你是一個善良的近乎呆板的人,可這麼善良的一個人卻偏偏長了一張特別凶的臉,還有一副大嗓門兒。因為文化程度低,表達有障礙,容易著急,一張嘴就是一嗓子,很嚇人,鄰居的小孩大多都是怕你的。可是,我眼中,你永遠都是在煙熏火燎中為我煮羊奶的樣子,認真、溫柔、極盡風華。

遇見你,遇見幸福。此生有你的呵護,我何其有幸!

作者簡介:高文英,隴南禮縣人。好閱讀,喜文字。指尖,筆下,縴手處,都有暗香沉醉。帶著大西北的高原紅在熱氣裹腳的南邊小城,把柴米油鹽的煙火日子過出了屬於自己的詩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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