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星》第097期：盧聖虎詩歌12首/湖北洪湖
大旱
今年大旱，乾旱在你的世界裡
滿眼都是呻吟
躲在暗裡
存在著不可康復之源
你的手滑向別處
試圖有一種絕處逢生的撫摸
人們的門總是關著
空氣里找不到玄關
按自己的規則走向別人的軌道
免不了斷裂及不停地修復
哪怕接近一點，一點點的勝利
那路邊的甘泉和精心挑選的花朵
你將飄向何方
存在於他人體內
保持面部的完整和心蕾的新鮮
將理想寄存
沉澱於城市的某一個角落
垃圾里似有你的氣息
失去鑰匙，你會走向哪裡
有N種可能等著你抉擇
有N個誘惑撲向你空虛的時段
存在著，不可解決的存在
多麼想來一次清掃
仍然存在著
流水迎合著風向
無動於衷還是激情澎湃
潦草地存在著
仍然是不規則的圓點
一個人的密碼
透過窗，一杯水裡的語言
借一縷陽光言說自己
一些經過者，看見水裡的黃昏
樹木衰敗
如同發現你不經意的慘敗
難以挽回
那些曾經淚下的景緻
和經常翻動的桌子
將生活看成一張簡單的紙
一片微溫的黃頁
用水不時地擦拭，乾淨而誠實
的外面，外面躲著不懷好意的影子
而內里透明
一如你篤定下一站班車
你神往，你焦躁，你痛苦而難以入眠
不知道它的背面仍是白色
我們均在想當然的塗畫
還是白色最好
用程序解構或者複製一個密碼
無限地崇尚內心
無數次早起，踏著滿地黃葉
一片葉子也會傷害原本溫和的季節
專註不等於忘記
忘記也代替不了淡然
我所說的理想是一種密碼
它遠不是全部
親人們，今天談一些高興的事情
透過窗，在一杯水裡
感覺絮語的溫暖
和肺腑的交織
鼠
夜晚是我的領地。在天空未明之前
成為我的花園
幸福的人們無福看到失落的果實
而我能寫下滿園春色
並開心地與親人們分享
我有時調皮地撫慰
一些乾淨而完整的肉身，這是我對美麗的
一種嚮往和試探
更多的時候穿行於骯髒
腐朽之處或許更適合生存
或者張揚我不同於別類
在這裡我完成不可抑制的繁殖
和苟延殘喘的積累
並由此成為人間的被告
我特別嚮往雪天
飄揚的白果自動成為我的獵物
我因為寒冷而安全
旁若無人也可以碩果累累
這樣的日子是我區分該否回家過節的標誌
也區分貧窮和富足、快樂和憂愁、孤獨和圓滿
天空淚如雨下，我的同伴們倉皇
在純凈一片的田地里我看到衰敗
也看到萬物很快會復甦
我害怕聲音，敏感於紛雜
及一切難以分辨的像紙一樣透明的顏色
哪怕它們接近於無或若隱若現
所以我習慣了眾聲喧嘩下逃避
沉醉於夜裡的穿梭
我喜歡我。軀體弱小但身手敏捷
安靜而狂熱
機智而富於冒險
忍受誤解可不發一言
夜裡深情地出沒
閑時信步於花園
白天是一個思考者
誤會
我等不到，也不想等
你感恩的時日
沉默是最好的容貌
觀望是其中一種
夜裡，我們各自安息
你永遠看不清大海
沙子鋪陳，鳥兒倦飛
容易走向相依為命的反面
不可能沒有缺誤
比如你的手掌和遙遙相聞的咳嗽
焦慮使你失去水
失去暖冬的溫和
我不想等你後悔的樣子
本來就是秋冬之分
沒必要告訴你乾枯的原由
影子還在
門沒有關
我不等了
3月26日
我把這一天分成兩半
一半給了物慾，另一半隱藏
一半行屍走肉，另一半閱讀海子
無數個臆想湧來
熙熙攘攘，只有我停滯
在花前，在江邊，在火車裡
清算、懷念和告別
全為這一天鋪墊
這一天被劈成兩半
一半用於乞討，另一半用來飛翔
如同相冊里孤獨的眼淚
美麗似可複製成兩個人
一個在你的手腕，一個在你的身邊
一個剛剛遠走，一個早已死去
風來了
春天焦慮。不如收穫一聲驚雷
在合適的時間決意重生
收起閑適，選擇不規則的路徑
成全多年前的預言
也成全幸福
同是湖邊的青萍，風來了
挾裹一切脆弱而陳舊的部分
你棲居以西，愛情向北
構建一個現實的誘惑
一次觸摸就已足夠
風起時，你的側面更美麗
這時候凝視你
理想如春天的花海
絢爛而驚動天下
祈使句
形成一種慣性，給每一個善良的人
以春風，以海洋
每天進步一點點
面容端莊而祥和
看到你就看到了從前
這種理想容易讓自己迷失
在木質的地板上掃除沉睡的液體
在校園裡等待孩子的青春
在鄉下，在車廂
糾結於不屬於自己的田園
得出有人愛你的結論
慢慢走向深處
有時神秘，有時透明
空中的樓頂空曠，四面八方的干擾
就是四面鏡子
可以接受習慣引起的病態
日復一日疏離
生活成為不可能完成的祈使句
地圖
在原點，其實是返回
該回憶這中途經歷了什麼
一個出租屋和一個頓號沒有兩樣
撿起一片失眠的葉子
我沒有忘記問候遠方的親人
對諾言許以終身
多想寫出美麗而完整的句子
童年的節日里，曲終人散
當我回答任何一絲溫暖以相反的方位
所有的微信都洋溢著狂歡
那些閑適的走動，教人以完美的格言
是一記記無法償還的耳光
願意在車皮里堅持畫完苦旅者的地圖
聽一首兒子推薦的新歌
也許可以認為，這是一種成全的律動
但我躺著，氣若遊絲
早已不是你喜歡的樣子
依然好奇於你此時置身何處
是否聽見了清晨的鳥鳴
走向熱愛的地理。
不可寬恕的如果
此刻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兩條孤獨的船在死湖裡
形影相弔而若即若離
每次跑步經過，我都會停下來
推想它們為何被主人拋棄
四周的燈火為何這麼長久
我突然想起如果，一個好詞
沒有成本且永無兌現
由此貽誤多少時日，揮霍在幻想里
像小船不可自拔
不可寬恕如果，且行且退
如果不可寬恕，就坐在長椅上
累了稍息，然後向前奔跑
做愛
彼此成就
或者相互抵消
由兩具愛著的肉體完成
不久便疲倦，很快就衰老
高潮前後均是零存整取
所有夢見的遺憾在告誡
愛情和避孕套是一次性的
為了賴以循環的生命
遷就短暫的愉悅
直至耗盡彼此的積蓄
經常看到花開花落
不知道它們是怎麼思考做愛的
斷橋
我處於一座橋的中段
最脆弱的懸空部分
這裡可以盡覽江河奔騰
身後的事物枝繁葉茂
前方，太陽在奔跑，遙望一馬平川
可惜沉默辜負著湖水
底蘊無限伸展
捕獲每一個信步而過的人
彼岸如天涯一般遠
我正站在這座橋的中段
一端是經歷，一端是夢想
在最接近天堂的地面
不去懷想望穿秋水的愛情故事
只想修復一座心靈相通的橋
看得見歷史裡的自己
看不厭錦繡江南
懺悔
我不想罪孽深重
無數物體死於一夜纏綿
它們扔下我飄在天上
被另一些人收留
我願意和舊物一起沉默
放棄可能產生的變異
讓不開心的面孔成為檀香
在既定的歸宿里
用紙張傾情地懷念
那些即將來臨的，未來的
放在高傲的雲端
由時間去解決
我不想眾物罪孽深重
慢走是最好的靜處
盧聖虎，湖北洪湖人，70年代出生。武漢大學歷史系畢業。湖北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詩文集《魚光燦爛》《三生石》《天籟中的偶然》《若即若離》《由暗到白》《一邊卑微，一邊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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