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眾詩?第113期】玄武：杞人歌（9首，原創首發）
杞人歌（9首，原創首發）
玄武
01
杞人吃了十七個包子，
開始嘲弄他的國王。
杞人清楚，他強於王的
不是死得晚。歸於塵土
恰是與王的共同之處。
杞人與王的區別在於
能夠在卑微中
持有王在高貴中
都不得有的尊嚴。
傻逼曰：「汝尊嚴何用？」
杞人曰：「此吾與汝之別。
亦吾之刻簡
與汝等之異。」
杞人的王后會唱歌，
比如碩鼠，比如黍離
這些歌很快
就不能唱了。
02
渴望十指等長的人，
讓杞人憤怒而嘆息。
他望著天空，
心中瞬間空蕩蕩
他知道那貪婪，天道禁之
無人能做得到，天道懲之。
比如貪暴太重的稱偉者，
後代成了肥胖的白痴。
03
杞人在山頂奔跑，
回首間千鳥飛落。
他忽然悲傷，
鳥的羽翅翻飛消失
像多年前離去的女子。
無人得見，唯有一狗守望
某一日黃昏，杞人吃驚地
在半坐出神的狗臉上，
望到置放山頂的悲傷。
04
杞人夢見跌落羊群，
奮力嘶吼，發出咩聲
張嘴撕咬，咬住青草
撒腿奔跑，不能出圈。
杞人明白不屬於羊群，
亦無力改變夢的走向。
他悲哀夢醒時已經老了。只能
做一隻有猛虎之心的老山羊。
05
少年起愛過，被愛過
沮喪那令他快樂和悲傷的
從哪裡來，又何從去。
杞人快死時，念想一人
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銼敗：
他念的未必是一個人，
他只是被那個看不見的力
驅趕了一生。
06
杞人相信古老的傳說，
八荒之外舞動干戚的無頭者，
簪著耳蛇，拿桃杖奔跑不休的人，
觸塌大山，或殺死太陽的人。
一種貌似徒勞之力，像執拗之力
撐開天地，也永恆於天地之間
杞人認為，自己徒勞的一生
也匯入這永恆之力，成其點滴。
07
杞人為每天每頓
重複的事煩惱：
把美好事物化為糞便。
循環微小，卻不容更改。
也不能停止睡覺。
不能停止做愛。生病。
杞人在想：停留滿足這過程
還是該再干點什麼？
08
在壯年未暮之際，
杞人返回他的童年，
肆無忌憚，與萬物為友。
他敬畏赤誠可通天地的美好，
也學習容忍污泥中的存在。
於一些物種，污濁可能必要。
09
在秋天深處，
杞人孤獨如精怪。
他輕盈隨落葉飄舞，
沉重如山拔起於地。
在最完美的時刻，
杞人看清了月中事物
沒有娥。沒有兔子。他揮筆
寫下：月亮里的老虎。
2017.8.31
圖片均為作者拍攝
作者簡介
玄武，山西翼城人。作家，詩人，田野調查者。「小眾」創辦人。著述多種。2017年新著有《物書》《更多事物沉默》《臭蛋說：種月亮》《種花去》等。
新著詩集《夜行》、古體詩集《斷鐵》、散文集《眾神》出版中。
小眾，去蔽的文學力量。當代文學的別種狀態，更為真實的文學中國。
「小眾」題字為汪惠仁先生所書。
支持紙媒（以時間為序，陸續增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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