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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漱溟:生命的歧途

生命的歧途

昨日閱某生日記云:「人生有三件事,革命、文學與醇酒婦人,三者得一,亦算值得;三者苟能兼而有之,則人生之願足矣。」又云:「古人言人生有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立德乃因以前中國無敵國外患,大家閑散,才來講這鳥事!」這話在從前的人聽到,會要生氣;如何會將立德看為鳥事?在我們則可以原諒他,而加以分析,指出他的錯誤。

古人之立功立言立德,只許在其人一生之後由別人來說;不是一個人打算自己將要去立功或立言或立德。如自己考慮要去立功,功定不成;考慮要去立言,言亦必不能立;考慮要去立德,則更成為虛偽。凡有意要去立功、立言、立德,都是不行的。某生把立德看成這樣,那當然只是個裝模作樣而已:所以他加以藐視而生反感,謂之鳥事。於此我要告訴大家一句話,人生是靠趣味的。對於什麼事情無親切意思,無濃厚興趣,則這件事一定干不下去。如我從事鄉村運動。若沒有親切的意思與濃厚的興趣,而只想著要立德、立功,那簡直是笑話,而且一定干不下去。立功之人,在他自己不知是立功,到末了由人家看他是立功而已。如有人誤解立功立言立德之說,而自己先打算要去立功立言立德,這是被古人所騙;非古人騙他,而是他自己騙了自己。再如我現在不續娶,雖非以此為樂,亦是甘心情願;倘若要立德而不續娶,那等於由立德而出賣了自己。這最不成功,亦最冤枉不過。

其次再說革命文學與醇酒婦人。這話亦只是說說而已;說這話的人,於此三事都不會成功。把革命排列在文學酒色之間,這種革命哪得成功?或算不得什麼革命。說這話的人,在革命上實亦不夠格。文學亦是如此。只有超過文學能產生文學;有意乎文學,其為文學反倒有限。因他沒有真的人生,對人生的酸甜苦辣無深刻體會,所以不會產生文學;即有文學,亦難產生極有價值的偉大作品。說這話的人彷彿有一點文人的味道,同時也可以看出其內部力量並不大,所寫的也恐怕只是一點頹廢的文字而抓不著什麼人生的或社會的意義。至於醇酒婦人,說這話的人亦不會成功。一個人如果打算我將這一生沉湎於酒色里罷,他勉強去求未必得到。即得到,那意思也很薄了。趣味怕有意追求,追求則趣味沒有了。醇酒婦人只是一種豪舉,在這豪舉上亦可讓人拍拍掌而已。但這要豪性人碰到機會才有此豪舉,非求可得。如有人說醇酒婦人多麼好,痛快地樂一下吧!其結果可以告訴他:「你一定失望,一定會感覺得索然無味,一定會厭惡棄絕。」就因為原系豪人之豪舉,不能模仿,不能追求;一追求,什麼都完了!所以說:說這話的人亦只說說而已,在他都不會成功。

在某生因對立德誤解,由此而生反感,我們從他這反感上看去時,可以看出傳統觀念在他身上很少;從社會方面來的壓迫,在他身上有力量來表示不服。本來在這時代因襲勢力已經衰退,對個人已無多大壓迫,青年人之反抗亦非難事。但究竟於此還可以看出有點力量,還可以看出高強的不平凡的心理。這是可取的一點。至於對革命文學醇酒婦人的嚮往,此系從其不健全心理發生的。他大概是感情不舒快,而要求舒快,不覺流露出來。除此之外沒有旁的。這完全屬於一時感情作用,產生不出什麼結果。所謂健全心理,是沉著有力的、統一的,不單有感情,而且有理智,有意志。由此健全心理發出來的念頭,才有力量,才是自由的、統一的。若只從片面感情求舒快,其本身方陷於問題中而無法超脫,這不是自由的,這是生命的歧途;值不得我們的同情的。

《朝話:人生的省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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