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一直逃跑的七歲孩子
文│七七 圖│七七
1.
就連她自己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校里的同學開始追著她，打她，扯壞她的書包，撕爛她的圍巾，拽她的衣服，打她的臉。
最近的一次是，學校里三個高年級女孩在餐廳外面抓住她，打她，扯下她的圍巾扔到了馬桶里。這三個女孩討厭她，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還有一次是幾個男孩兒一起追著她打。因為上課的時候，老師布置了一個假期作業，打扮成你最敬佩的英雄的樣子，用第一人稱敘述他的故事。她要做蜘蛛俠，有個男孩兒說女的不可以做蜘蛛俠。然後兩個人就大打出手了。
聖誕假前的最後幾天，星期三，她又在逃跑。她也不知道這次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或許是因為放假以後，將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追趕打鬧，所以他們想好好發泄一下吧。
這個一直逃跑的女孩兒，叫愛莎，今年七歲，快八歲了。她有一個媽媽，和一個叫喬治的男人同居，媽媽肚子里有「小半」是愛莎媽媽和喬治的孩子。她有一個爸爸，和一個叫什麼來著的女人同居，她很少見到她的爸爸，更不要提那個女人。她有一個外婆，不過外婆已經死了，癌症。
至於同學們為什麼會追她打她，她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可能是因為她的圍巾他們不喜歡，或者是蜘蛛俠的男女之爭，又或者也沒有原因，他們就是喜歡追她打她而已。或者最本質的原因是那個吧。
校長說，她得「正常些」才能「融入其他小朋友。」還有學校的老師說愛莎有「注意力問題」。
其實這並不正確，她可以複述出差不多所有「哈利波特」的故事，能概括出每個X戰警確切的超能力，能閉著眼睛，大致畫出《魔戒》正文前的地圖。她只是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正確的事情上。而她也並不是不正常，她只不過不像一個七歲小孩應該有的白痴而表現的那麼白痴而已，她只是和別人不一樣。
2.
在影視劇《Legal High》中，年輕的律師古美門十歲時，被父親斷絕了父子關係。因為古美門告訴他的同學，這個世界沒有聖誕老人存在，同學哭了。而古美門拒絕向他的同學道歉。
大多數的十歲孩子都相信有聖誕老人存在。而古美門卻不，是他腦袋有毛病嗎？是他不正常嗎？
都不是，他只是比較早的認識到了這個世界運行的真相，沒有沉浸在大人們編織的童話故事裡，沒有去迎合大人做那個所謂「正常的」孩子，合群的孩子，可以融入集體的孩子，和那個所謂的「乖」孩子而已。
有一次參加一場飯局，一個三十幾歲的爸爸帶了一個三歲多的孩子。爸爸一上車就把孩子攬到懷裡，指揮孩子跟所有的大人問了好以後就開始了孩子的「表演」。開場白是爸爸和孩子的對話，圍繞著日常生活，類似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之類的問題。之後就是「古詩串燒」，古詩一首接一首，不帶停的那種。然後數字。最後爸爸要讓兒子展示九九乘法表，因為太多，改成了下次。
這一通下來，車裡的大人都鼓起了掌。（註：在印尼三歲的孩子會講漢語的很少，所以大家都很驚奇。）爸爸很開心，收尾了一句「真乖！」之後過了半分鐘，又總結了一下，「這孩子挺乖的，但是不聰明，膽子也很小。」
細思極恐，我彷彿看到了一個被爸爸精心包裝的產品，一個被期許要做一個乖孩子，聽話、懂事、大人說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太聰明，有一個三歲孩子該有的白痴和呆萌就可以的好孩子。會背古詩確實牛逼，但是全程我只看到了一個被自己父親隨意擺弄的小木偶，那個應該是有自己喜怒哀樂的「熊孩子」哪去了。
3.
中國文化被「乖孩子」的概念浸染多年，我想問為什麼要做個乖孩子？
因為爸爸媽媽只喜歡乖孩子，小夥伴也喜歡和乖孩子一起玩兒，聖誕老人只給乖孩子送禮物，小精靈們也會只進入乖孩子的夢鄉。
好，我做了一個乖孩子，那麼，然後呢？
爸爸媽媽會一直在世，喜歡我這個乖孩子么？小夥伴會一直和我玩兒么？聖誕老師真的會一直送我禮物么？還是小精靈會永遠進入我的夢鄉？
都不可以。
母狼教給小狼的第一件事是捕食。自然界弱肉強食，小狼只有學會了捕食獵物才可以生存。這樣的準則對人類社會同樣適用。父母對孩子最大的愛就是告訴孩子如何生存下去。童話不能拯救現世生活，提早認識真相和磨好本事卻可以。
《冰與火》當中，奈德讓自己還年幼的兒子布蘭看他執行死刑。罪犯跪在地上，頭放在行刑台上，奈德拔劍，上揚，砍下，血光四濺，屍體頸部的血水向外噴涌，頭顱在地上滾落，眼睛半睜著卻無光，臉上似有似無的表情，說不清是恐懼是疼痛還是什麼。而這一切，這個年幼的孩子必須目不轉睛的看著，不可以閉上眼，不可以背過頭。因為，史塔克家的孩子，必須要承受這些，這是他未來的生活和使命。
謝霆鋒給孩子的生日禮物是把自己拍電影的危險鏡頭做成視頻送給他兒子，告訴他，你爹的生活是這樣的，你爹可以做到，你將來也可以。
李嘉誠之子李澤楷在美國求學時，為養活自己，在餐廳打工、當球童、做推銷。畢業之後，做普通工薪族，連本帶利，還了爸爸的學費。
我們在這個世界降生，學乖、變正常、合群，都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是，儘早認清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本質，找到自己賴以為生的本領，體面的活下去。
這個世界永遠都不缺少乖孩子，也不缺少不乖的孩子。缺少的是早就認清世界的真相，並準備好隨時迎戰的人。與眾不同只是表象，你要做的就是在與眾不同中出類拔萃。你不需要被所有的人認可，但你需要給自己的未來一個交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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