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老闆的經濟艙綜合征
一
費老闆、名根生，江蘇無鍚人士，在雙鳳橋畔開了一家飯店。
費家祖上也是開飯店的，起於何年無考，只知根生的爺爺也是個飯店的老闆，根生聽他爸說過，人也「牢胖咯」，開的是叫「吉祥飯店」。解放後併到國營的什麼飯店裡去了，不久他爺爺死了。他爸在一家飯店做廚師，確實也「牢胖咯」。根生念書念到初中畢業，進了一家糧店做職員。後來改革開放，他爸決定跳出來自己開飯店，於是便在這雙鳳橋附近租了一間小門面，買了鍋碗盆瓢、油鹽醬醋、桌子板凳，請了個夥計，開起飯店來了。申請營業執照的時候，說是就叫吉祥飯店吧，還說上個世紀50年代初，他的爸爸就是開的叫吉祥飯店。工商局的人似乎覺著這是老字號新開，很是符合當下發展形勢，也就批准了。吉祥飯店新開張，又優惠、又打折，熱鬧了個把月，把老費夫妻兩個累得要死。幾個月下來，一則夫妻老婆店規模太小很不起眼，再則飯店行業也競爭劇烈，這無鍚菜似乎也拿不出什麼特色的招牌菜來，生意也就慢慢清淡下來。吉祥飯店免強維持著，又過了兩年，有來查食品衛生的，提出許多整改意見，言明：若不改進、不準營業。老費老闆好酒、好菜招待，又送了條好煙，總算生意照做。後來又有來查稅的，說是若不補交，法庭上見。老費老闆一急，心肌梗塞、一命歸西。
老費老闆一過世，他媽主張根生回家，繼承家業。根生看著一些國企人員下海經商，發達的多，也有此念，於是辭職出來，繼承了他爸這個爛攤子。
從飯店的業務來說，根生他爸是廚師出身，本有一手廚藝，而根生雖念過初中、有一點文化，但並無長技，這飯店如何經營起來，頗費思量。不過現代人生活在商業社會之中，只要肯動腦子，總有辦法可想。
根生接手吉祥飯店之後，著實費了點心思，又交結了個很會「策劃」的朋友，考慮下來，要把飯店辦好，要點有三：
一是要有好廚師，這廚師就猶如工廠里的總工程師，產品好壞與他大有關係；二是要有好產品，也就是菜要有特色；第三條是好廚師要價高，要想法子拉得住，特色菜一時哪裡弄得出來？要靠「包裝」。
主意打定，先是物色了一個廚師，不談工資，商定與老闆純利潤 「三、七開」，這廚師到也有心試試。又把個吉祥飯店改名「吉祥飯莊」包裝成百年老店，說是始創於清光緒年間，連兩江總督劉坤一也曾大駕光臨，民國宿耆于右任老先生就喜歡他家的「銀魚羹」云云。又用銀行貸款擴大了門面、裝修得古色古香，似乎劉坤一、于右任的的確確來過一樣。重新開張之日又招待了一批文人墨客，留下「點贊」的墨寶高懸壁上，寫了品嘗的文章發於報端。又聯絡旅行社，許以好處，這炮終於打響……
二
幾年下來「吉祥飯莊」在當地很有了點名氣，還在市中心地區開了一家分店。費老闆心寬體胖，體重日增。如今社會以瘦為美，見者都說「費老闆、不能再胖了」。費老闆概以「伲屋裡（我家）遺傳格能（這樣），無沒辦法格」。費老闆當然知道減肥要節食、運動之事，但是自己開飯店，應酬又多，美食自是家常便飯，多走點路已經氣喘吁吁，何談運動？
又兩年，費老闆又被查出患了三高（血脂、血糖、血壓皆高）之症。當然如今此類病人多矣，費老闆並不十分介意，葯是吃一些，並不認真，飯少吃了些（本來飯就吃得不多），因為覺得體乏，活動更少了。沒有應酬的時候就常坐在辦公室的沙法上抽煙、打瞌睡。幾年下來「三高」未見改善，心臟卻又不好了。醫生看過，診斷為冠心病。費老闆對冠心病比較重視，因為他知道他爸心肌梗塞，便是這冠心病的結果，自己不能重蹈覆轍。自此吃藥是認真些了，但因為要保命，活動是更少了。好在飯店運營正常，費老闆無事便在家裡睡覺。
一天費老闆早上九點左右起床，穿祙時發現左腿有些腫脹，起床行走明顯覺得左腿有腫脹感，穿鞋也覺左腳緊，改穿了一雙寬鬆些的布鞋。不過既不痛、也能活動，心想諒無大礙，也未就醫診治。次日似乎這左腿的腫脹更明顯了些，因為餐飲協會要開會，仍未去醫院檢查。孰料是日夜間在睡夢之中突然被逼氣驚醒，費老闆甚覺氣急，伴有咳嗽、胸痛。費夫人大驚，馬上叫了救護車將費老闆送到市立醫院急症室，醫生見狀馬上給予吸氧、輸液、掛了抗菌素診為「急性支氣管炎」。
夫人陪伴在側，又打了即在同城一大學讀書的女兒的電話，女兒連夜趕到，一併陪伴床旁。輸液輸完一瓶，癥狀反見加重，又咳出點血來。急症當班醫生覺得這病人的情況似乎非一般急性支氣管炎所能解釋，於是請示上級醫師。十分鐘不到，一位內科副主任醫師到達診室，仔細查問情況並重新檢查了病人，發現病人左腿明顯腫脹，心中便更有了些把握，於是吩咐給病人做急診胸部CT檢查，並關照護士陪同前去，還問了一句：「最近有無乘飛機長途旅行之事？」眾人不解其意。
三
CT檢查結果：病人所患系急性肺梗塞。副主任醫師當即指示為病人抽血作D-二聚體檢查，並開始作抗凝治療，告知病人家屬：病情嚴重。
費夫人聞言大哭，幸得女兒在一旁安慰。稍定，詢問醫生何謂肺梗塞？副主任醫師見凌晨急症室里病人病情皆平穩，又覺有必要向病人家屬說明病情，乃說道：
「動脈里的血液如凝成血塊，當它阻塞血管時便叫它血栓，血栓阻塞心腦血管形成心肌梗死、腦硬死，多數是因動脈粥樣硬化引起。而靜脈系統若有血液凝成血塊，則會隨血液迴流進入心臟，心臟將靜脈血搏入肺部進行二氧化碳與氧交換時，這些血塊便也隨著靜脈血被搏入肺動脈之中，將肺動脈阻塞，形成肺梗塞。」
「那麼這血怎麼會在靜脈血管里凝結起來的呢？」根生的女兒在大學裡學生物學，對這動脈、靜脈也略知一二。
「血粘度過高、又缺少運動或局部受壓，以致血液流動緩慢易於凝結、形成小的血塊。多見於肥胖、吸煙、妊娠婦女及糖尿病、腫瘤患者，尤在長時間靜坐或卧床者」。
"怎麼會氣急的呢?"這女孩終究不懂醫學
「肺梗塞的癥狀因血栓的大小、多少而異，如大或多，則遭梗塞的血管大、梗塞的血管多，則大量肺動脈血不能到達肺泡中的毛細血管進行二氧化碳與氧的交換，病人缺氧，必定氣急。若梗塞的部位接近胸膜，便會胸痛。若梗塞部位肺泡中有血液滲出，便可能咯血。由於肺動脈阻塞，心臟搏血受阻，亦會造成心力衰竭。故輕的可無癥狀，嚴重的病例甚至很快致命。」
「所以遇有突然發生、無法用其他疾病解釋的氣急的病人，便應考慮有此病的可能，可作D-二聚體檢查，若明顯升高者、便很可能是此病，應作CT檢查確診。」副主任醫師對急症室的年輕醫生傳授他的臨床經驗。
「李主任：我看您剛才仔細檢查病人的腿是為什麼呢？」 年輕醫生問道
「肺梗塞的血栓多數來自下肢或骨盆腔的深靜脈，我發現這病人左腿腫脹，說明他已有左下肢靜脈栓塞，這裡的血栓脫落下來，便會循靜脈血流栓塞肺動脈，所以我發現病人左腿腫脹時便估計到是此病。」李主任果然經驗豐富。
年輕醫生對李主任的臨床經驗十分欽佩，為加深印象，又去看了看病人的腿，果然如此！
陪送病人去檢查的年輕護士也好學，她試探性地問道：
「李主任，我可以提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啊」李主任和藹地說
「您曾問病人最近是否有過乘飛機長途旅行，這是為什麼呢？難道乘飛機也會生這病？」
李主任笑了笑，心裡對這勤學好問的護士很滿意，說道：
「說個故事給你聽聽：上個世紀的40年代，有位女士乘飛機長途飛行後到達英國倫敦機場，下機後即昏倒送醫院急救，後來確診為肺栓塞。專家們認為是因為當時飛機的速度慢、飛行時間過長，而且經濟艙座位過於窄小，旅客長時間坐著不動，下肢靜脈血流緩慢，形成血栓栓塞了肺動脈，故戲稱此病為『經濟艙綜合征』。所以如果乘飛機長途旅行、在飛行平穩時也應該起身走動走動。當然主要的是應該避免久坐不動，因病卧床不能動彈者要定時幫他翻身。」
「謝謝李主任。」
費老闆被轉入病房繼續作抗凝治療，病情逐步好轉，D-二聚體指標下降，腿腫也消退了。又調了血糖、血脂，加強了降壓治療。住院不能吸煙，這讓費老闆十分難受，不過費老闆也知道這肺梗、心梗「性命交關（危險）」煙也是實在不能再吸了。
費老闆出院，醫生囑咐阿司匹林應該繼續服用，以防肺梗塞再發。
費老闆回家，朋友們都勸他好好休息。費老闆有了經驗，說是：「醫生講格：還要動動格喂。」
作者：健康教育學家 楊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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