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的《一代宗師》，葉問和宮二誰是俠之大者？

[文/後知後覺]

王家衛的印記

開 場便是打，這場充滿美感和力度的打鬥像是一道用味頗猛的前菜，重重得告訴坐在影院里的外國人：中國的武術電影開始了！就像很多好萊塢電影的開場一樣， 主角需要一段精心準備的出場「典禮」，然後影片才正式開始。然後風向一轉，這部看似要走向傳統武俠或武術電影的片子開始慢慢進入到「王家衛模式」。一旦場 景進入室內，你便逃不出王家衛精心營造的民國風情之中，那些柔美而華麗的旗袍安靜依附在勾勒著乖巧頁眉的女子身上，層層雕花的門窗和曲徑通幽的過道婉轉優 雅，或稀奇或莊重的掛飾裝點著微黃的房間；特別是葉問晚上回家後點燈的畫面，更讓我感覺走進了《花樣年華》的片場……而某些台詞，也會讓你飄入《重慶森 林》或者《墮落天使》，「這件西服是我跟人借的，以後再沒穿過，因為不合身。」在大陸版中，王家衛講了更多的道理，將在以往電影里的「鳳梨罐頭」換成了 「面子」「里子」等道理，不過美版簡化了讓西方人過於難懂的人生哲理和學造詣，點到即止。

但 如此充滿氣場的影片名，怎麼可能一直配上如此陰柔的畫面，該武俠們出場了。影片中包含了南北兩派，各類武術分支和派系共同構成了這個世界，我想在本 片中負責構建這一系統的應該就是編劇之一的徐浩峰，他強調的寫實武學在這裡得到發揚，而且正好也適合外國人，因為很多武術或切磋中都會涉及大量的武學基礎 講解，一招一式力求真實，特別是在葉問在上花樓時和前輩切磋時的台詞和武學講解。不過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電影，王家衛的印記里，不可能都是硬邦邦的身體碰 撞，他依然相信：武打過程中是可以完成調情的……這點跟當年火遍世界的《卧虎藏龍》很相似，兩大高手間的情感牽絆和「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純正東方武俠 故事。只是當年那個年幼放蕩的蛟龍，已經是如今的真正女俠，冥冥之中若有關聯似得。在江湖中最為讓人敬重的就是規矩，這些表面的東西也是充滿博大文化底蘊 的神秘世界裡最能讓西方人讀懂的東西。建議大家去看看《一代宗師》的劇照，那時你會更加深刻的明白，這就是王家衛的電影！

（老外眼裡，王家衛的每一個場景都是濃郁的中國風 ，這一劇照讓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釵變得毫無意義）

塑造一個女俠

影 片中一句：「也許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從此改變了我的一生。」就好像把美版的主題瞬間「簡化「了，一個略帶傷感的愛情故 事，俠者間的愛情，必定經受道義和規則的阻礙，也最終因此留下無盡唏噓。雖然不知道大陸版里，宮二的戲份和台詞，在美版中，王家衛通過剪輯和刪減，讓葉問 和宮二的故事更加緊湊，讓許多亮眼的角色完全淪為醬油，所以我才會在觀影中感嘆，老外們估計連張震、宋慧喬、趙本山、小瀋陽的臉都沒看清。不過，說英文的 趙本山，真的很嚴肅……

同時，也正因為這句話，葉問「見證者「、」講述者「的身份更加確立，因此在影片結束 後，我們會發覺整部電影在升華了宮二的同時，葉問變得有些輕飄飄的。雖 沒細查，但在記憶里更讓西方人喜愛的武俠電影中，很多都是有對女俠進行成功刻畫，最近的那部《卧虎藏龍》，楊紫瓊的角色十分出彩，以及即將面世的《聶隱 娘》。如果只是一場飛檐走壁，在輕功與刀光中賺取掌聲的武打片，只需要一兩個亮眼的帥哥或大叔，但要讓中華武學的博大和內涵更加富有層次，還真得有一個同 樣對等的女俠，而且最好還得是個悲劇。

（在北美版中，宮二的分量大於葉問，難道是因為章子怡比偉仔更有國際知名度？ ）

導 演賦予了宮二太承重的枷鎖。復仇與守道，讓一個出身武術世家的女子完成人生的蛻變。她和葉問比武中惺惺相惜的纏綿，跨越南北的阻隔以信傳情，一個是定親 之女，一個是有婦之夫，遊盪在情意邊緣，在無法跨越的藩籬兩端欲語還休。而葉問所說的「改變他一生」，其中雖含這段沒有結局的隱秘情思，但更加深遠的影響 或許是對其武學造詣和處世之道的完善。在漫長的江湖歲月中，「進」與「退」早已成為欲成大事者的必修之課，初看《一代宗師》這個名字，想必又是一部文藝版 的《葉問》，但最後你發現，本片濃縮地展現了中華武術的傳承，刻畫了一次完整的「退」與「進」：宮家徹底的退出歷史舞台，葉問在南方佈道新的武學天地。

（武術講究傳承，一張合影便變得意味深長，這在如今的功夫片中很常見 ）

天 南海北，各路拳法流派生生不息，江湖風雲永不落幕。在美版的最後，宮二年幼時在白雪皚皚的天地間打出最為華麗的八卦，那是一段逝去歲月的開始；葉問在雨 中大殺四方，轉頭一句：「你又是哪家」代表著又一個開始。所以你才明白，《一代宗師》里的宗師，是那些在中華武學的發展中或隱或顯的繼承者和授道者，是一 個宏大的群體。葉問與宮二，是他們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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