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憤怒、時代距離與悲涼
一
很遺憾,《十三邀》播到第二季了,我才第一次聽說,因為網路上鋪天蓋地的對許知遠的調侃和嘲諷——「知識分子」向來是這樣的,誰也瞧不上誰。
時代發展的太快了,就連許知遠,也顯得不合時宜了。不過他大概一直是不合時宜的,只是在前些年的時候,他的不合時宜、對時代的偏見、青春期的躁動顯得真誠和可愛;而近些年,移動互聯網的興起、智能手機的普及大大拓寬了人們獲取信息和資源的途徑,也大大提高了個人在時代面前的存在感和「效能感」。簡單來說,移動互聯網的興起,讓很多人誤以為自己變得「牛逼」了。
於我而言,許知遠大概算得上是那種心目中的白衣少年(忽略他的顏),是帶有啟蒙性質的。大一的時候,我第一次讀《那些憂傷的年輕人》,很驚艷,也讓我意識到自己在精神上的匱乏和空虛。同時期的,另外兩本對我影響很大的書,一是熊培雲的《重新發現社會》,這本書初版是在2010年;第二本是梁文道的《常識》,初版在2009年。儘管多年以後回過頭來看,《那些憂傷的年輕人》里的很多文字顯得矯揉造作,很多想法在現在看來也顯得蒼白和幼稚,但在2001年,對一個學計算機的24歲的年輕人來說,作為出道之作,這本書很值得一讀了。想想你24歲的時候又在做些什麼呢?
二
《奇葩說》剛出來的時候,我看了幾集,看不下去,太吵鬧。辯論賽本質上是強者之間的對決,很容易淪為強詞奪理、為辯而辯的修辭學遊戲。我耳根子軟,腦子又轉的慢,看辯論賽的時候就跟牆頭草一樣,到最後覺得正方說的很有道理,反方說的也沒毛病,很容易困惑,從而對自己產生懷疑。
但我對馬東很感興趣,我很少看電視,幾乎不看綜藝節目,因此直到《奇葩說》,我才第一次聽說這個人。我私下查了查他的履歷,我想知道在成為「馬東」之前,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有著什麼樣的人生經歷。相聲大師馬季的兒子、八年澳洲留學經驗、早年學習計算機、拿到永住資格後又回國,先後在湖南台和央視主持談話類節目,13年加盟愛奇藝,15年又出走愛奇藝,成立米夫傳媒,剩下的事情大概就是大家很熟悉的了。很遺憾,沒有太多有價值的信息,馬東似乎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就像他在節目中所說的,「我沒有那麼自戀」。《十三邀》大概提供了一個了解他的途徑,提供了多元角色下的一個面向,這也是我看這期節目的很重要的原因。
三
說回《十三邀》,海報上不太醒目的幾個字是「無剪良品」,這是這個節目很吸引人的地方。許知遠在節目中有困惑,在對談過程中有緊張感,他有意識到自已經不是一個年輕人了,但又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作為過來人的優越感和自足感。與馬東比起來,他不夠通透、不夠親和、不夠可愛,這大概是網路上很多人批評和嘲諷他的原因吧。
這一期的許知遠和馬東的對談,很多人稱之為「尬聊」,這就像兩個段位不一樣的人在進行對話,很容易陷入短暫的靜默和卡殼。話題也是老生常談,往大了說,是個人與時代是否應該保持距離感;往小了說,大眾文化的流行是否反映了我們審美的粗鄙化、技術的進步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好了嗎、如何看待娛樂至死的年代等等。這裡的每一個話題都可以作為辯論的題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為什麼馬東和許知遠讓人覺得高下立判呢。我猜大概是因為許知遠將自己定位為知識分子,認為自己應該有著知識分子的反省和擔當。毫無疑問,他是馬東所說的那5%的人。每一個時代都有那些活著折騰擰巴的人,願意以歷史長河的眼光來反思當下的種種現象,很多時候顯得憂心忡忡悲天憫人,但這種悲憫情懷有時候又顯得太過於沉溺而不自知了。
而馬東,他足夠通透、足夠敏銳,但又有那種中年人(這裡的」中年人「絕對是褒義)特有的鬆弛感。前段時間保溫杯的話題很火,金屬剪髮、朋克上班、搖滾手握保溫杯,彷彿他們早已人到中年,失去往日英雄的榮光。「活著沒有一定之規,旁邊者卻屢屢提出自己的要求。」而馬東,他是那種少有的對自己有著清醒認識的人,他」沒有那麼自戀「,」底色悲涼「的自我定位讓人感動,因此能夠更全面更寬容更慈悲的看待這個世界,可以理解並接受那些看起來不是那麼精緻化的東西,但又讓自己時刻保持好奇和精緻。他屬於自己所說的5%,但因為很早就認識到了」底色悲涼「,反而洒脫、通透,更早的與自己、與外界和解。
但我也不討厭許知遠,他大概是那種時刻反思時刻折騰的人。時代同樣需要他這樣的一批人,像是人到中年皮膚上的那些小皴裂和小褶皺,有些不討人喜歡。在如今的世道,可以說有些笨拙,但難得的是真誠和不世故。
我大概覺得二人在本質上殊途同歸,只是採取了不同的方式和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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