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隻紅舞鞋嗎？
青年文摘·播
好故事丨好聲音
他很驕傲地對我說，這裡有全西班牙最好的弗拉明戈鞋子，我們的鞋子可以讓熱愛跳舞的女子跳一世。
本期主播：葒鷥
我祖父第一次帶我到店裡，記憶之中我只有四歲。我在店裡摸摸弄弄，他很驕傲地對我說，這裡有全西班牙最好的弗拉明戈鞋子，我們的鞋子可以讓熱愛跳舞的女子跳一世。有一隻紅舞鞋不放在櫥窗內，而收在祖父的錢櫃之中，我見了就立即要，祖父說，舊的，而且只有一隻，你不要玩。但我堅決不肯，大哭起來。那隻求而不得的舊紅舞鞋，很小，35碼。
祖父死後，我母親繼承了這家店，放學我會到店裡幫忙，但我對開店沒什麼興趣，我想做建築師。母親得了癌症那一年，我剛好大學一年級。她唯一的要求是要我繼承祖父的店，這是我們家族的店，不能關。
母親去世後，我履行了諾言，守著店。祖父的錢櫃已經沒有再用，擱在店後面的角落，我想將錢櫃搬回家，讓店裡多點地方。搬動錢櫃時發覺錢櫃內有響聲，打開原來是一隻紅舞鞋，已經好舊了，紅色幾乎褪成灰色，但仍很結實。我去問老鞋匠師傅：這是你做的舞鞋嗎？他看了看，說不是，那是他父親做的，是他父親做的第十二對鞋，有編號有年份，那年剛打仗。
我問：為什麼只有一隻？為什麼祖父要將鞋放進錢櫃？他搖搖頭。我問：你可以問問你父親嗎？他父親在我們店子做鞋時，恐怕是大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他說，父親頭腦已經不清楚了，但從前的事情他可能記得。
我隨後把這件事忘了，一直到老鞋匠師傅說要放兩個星期假，因為他父親過世了，差三個月一百歲。我才想起紅舞鞋，便問：他記得那隻紅舞鞋嗎？他搖搖頭，說：我問他，他只說了一個女子的名字，叫作瑪莉·露薏莎。
我將紅舞鞋放在櫥窗里，標籤上寫著：一九三六年，本店第十二對鞋。
這天我關了門便匆匆趕去一個弗拉明戈舞蹈節。節目還未開始，我閑來無事，就哼起一支很舊的曲子。旁邊有一個老太太，好老好老了，還塗著鮮艷的口紅，穿著一條大玫瑰長裙子。她突然很嚴肅地問我：這曲子是誰教你的？你是誰？我說：是我祖父教的，怎麼了？你知道這支曲子嗎？女子看著我，問：你跳舞嗎？我說：我不跳，我做鞋。女子就很急地站起來，搖搖擺擺地坐到別的位置去了。她走的時候，一拐一拐，我看得清楚，她只有一隻腳，另一隻腳是假的。
節目結束後，我去後台找一個跳弗拉明戈的朋友。我心裡記著那個奇怪的拐腳女子，就問朋友是否認識那個只有一隻腳的老太太，她穿著一條大玫瑰裙，還塗著很紅的口紅。朋友說，她原來是跳弗拉明戈的，聽說她年輕時談過戀愛，後來發覺那個男人有別的女人，她和男人大吵一架後跑出去被馬車撞到了，就失去了一隻腳。我問：她叫什麼名字？朋友說：她叫瑪莉·露薏莎，怎麼了，你認識她？
當夜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一隻腳的女子在跳弗拉明戈，她穿著一隻紅舞鞋，而我的手裡有另一隻——鞋很小，35碼——已經從紅色褪成灰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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