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情債（一）

陳海青，生於1971年5月，福建南平作協會員，就職福建松溪醫院，行政醫務人員。文章散見各類雜誌刊物。

前言(淚雨陽光)

著名作家孫紹振教授有這樣言：一滴水加一滴水還是一滴水，宇宙綿綿不息的秘密，一滴水減去一滴水還是一滴水，愛情一千年零一年的痛……共同的嗅覺密碼，炯異的生命氣味，茉莉花的陰涼，玫瑰花的溫暖，無法保留的是變幻莫測馥郁的記憶。

我這樣認為茉莉花是白色的情，玫瑰花是紅色的夢。白色的情是揮之不去，像三生石上刻下的情。紅色的夢是奪不走的，就像伴隨身體的生命一樣。

記憶中的我搜尋著過去的似水流年，覺得《金陵十二釵》中黛玉的眼淚令人憐惜、晴雯的分外珍貴、妙玉的讓人感傷、熙鳳的八面玲瓏，寶釵的精明睿智，她們與我的護理職業對生命的感悟相去甚遠，大概成長的經歷完全不同吧！

淚水是來自人心底最真摯情感的外在表現，也許人的一生正是由流著眼淚啟動著感動他人和感動自我的纏綿悱惻過程。

從呱呱落地的啼哭開始，是淚水滋潤了我生命的甘霖、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在兒時看見貓狗生病，讓我心生惆悵，它們恢復生機後我也立即雨過天晴；看到松樹流下油脂，我也會心生愛憐，嘆服自然界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和堅強，絕對沒有意識到是自然規律作用。

生命中的亦步亦趨、跌宕起伏在我的成長經歷中更是時時降臨，一切的悲喜、榮辱、愛恨、得失如影隨形、若隱若現。

學生時代多少次的得意、多少次的不如意伴隨著淚水流過，在肯定—否定—探尋—把握—失敗—成功等等一系列的反映中接受著感動和被感動，體驗著青少年生活的滋味。

中專最後一年我在邊遠的醫院實習，到了異鄉為異客，初逢佳節更思親，中秋見到母親從山外邊到來，我表面很平靜，心裡卻洶湧澎湃，好似遠行的驢友在乾燥的非洲沙漠喝到了清涼泉水一般，母親感動了我、我也感動了母親。

剛參加工作的我出了一次醫療差錯，這次跌倒讓我悔恨交加，多少次淚水湧出，想沖刷掉我身上的無知、羞愧和恥辱，這悔恨的淚水促使我付出努力、得到回報，先進個人、三八紅旗手等榮譽接踵而來。

「5、12護士節」表彰大會上，聽到優秀與我無緣，淚水凄然落下，正如卡耐基說過，「生活有一連串的推銷，推銷貨物，推銷一項計劃，也推銷自己，推銷自己是一種才華，一種藝術，善於推銷自己是完成成功85%的關鍵一步」，甘為孺子牛的時代已經過去，會做而且還要會推銷自己、與時俱進。

現實的世界裡，時代的竟爭更為激烈。本來與世無爭的我也被捲入職稱聘任的一場竟爭之中。職稱的聘任我榜上無名萬念俱灰，但是當我知道職稱聘用的人數就是有限的，對於落聘的人來說確實是殘酷的，生活中本來有很多事情是人本身無法控制的，就得換位思考，嘗試著去諒解、寬容、放棄，這種低姿態讓我看見生活的美麗一面，就讓挫折成為我的墊腳石，成為我鍛煉的煉獄、承接天簌的殿堂。

現實的世界又是精彩與無奈的世界，我想方設法去適應它，甚至想改變它，可是世界太大，我又如此的卑微與渺小，常常讓自己遍體鱗傷，知識改變命運，我不斷地在自學路上摸索，不僅取得專業的認可，還在文章寫作方面也觸摸到文學的軌道。可文字會像水一樣可載舟也可覆舟，它會成為事業的墊腳石，也可成為事業絆腳石。因為文字讓我無緣由陷入一場看不見正副院長的政治鬥爭，成了政治犧牲品。整個人都疲憊不堪，覺得自己就是一白痴，鬱悶之極又用文字來發泄自己的情感，在文字中結識了博大精深的老師們，老師們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在感動和被感動氛圍里對社會和人生增加了更多的體驗和反思。

可生活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好像我命中就要註定有風波，在特殊的獨生子女時代，母親與丈夫兩個有文化的人竟然為了孩子的姓氏，大鬧分裂家庭的戲劇。使我像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在母親一推，丈夫的當然不讓下，我阻擋不了外界的誘惑與關懷，在生活的軌道上出軌了，一步錯步步錯，陷入情感的深淵，就像那首歌《情網》一樣

因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掩飾不住的慌張

在迫不及待地張望

生怕這一路是好夢一場

而你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

輕易就把我困在網中央

我愈陷愈深愈迷惘

路愈走愈遠愈漫長

我打開愛情這扇窗

卻看見長夜日凄涼

池塘月下空對殘影獨徘徊

幾點清涼，不忍心大聲的感概

花兒曼舞的長裙如何遮掩淚珠兒

問你是否會捨得我心傷

請為我點上一盞心燈

如何讓我捉住你眼光

讓你我都能看得見

……

這情就如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絳珠草，使得絳珠草久迎歲月，也因尚未酬報之德，故其五內便鬱結這一段纏綿不盡之意。這夢就是灌溉之情未償，趁此情趣相投倒可了結，就如絳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無此水可還，他即下世為人，我也去下世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眼淚還他，也償還過他了。」

讓我著手安排自己的生活。因為「沒有崎嶇不為山路，沒有曲折不為人生」。成則欣然，敗亦不憂，把它當作一種人生歷練，一旦度過就會衝天一飛。

眼淚是通向美好未來的起點和終點，讓我在淚水中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和進步，這淚水有時飽含苦澀並不晶瑩剔透，但她能見證了努力付出的過程！這晶瑩的淚，讓它將永遠地伴隨著我，直至我進入煙波浩淼的無極時空。

第一章飛來橫禍

這是一所公立醫院。他有三座樓林立著，前樓是門診樓，後一座是住院樓，連著住院樓的側方是醫技樓。從門診樓到住院部前的水泥地中線就是水字中間的那一豎，兩邊花園種鉤出的造型，正是水字的左右那柔軟的兩筆，在這肅穆的近乎肅颯，淡素的近乎凄涼的氛圍里，醫生護士彷彿行走在水的一撇一捺中，時東時西，也就是走在可怕的生死一瞬間一樣，有的人在此一去不復返，如水東去，留下一個悄悄離去的嘆息，而有的人卻在此揚帆馳航，一個喧鬧降臨的驕傲。這天早上，李海蘭心中總有一股不安的躁動，感覺就像有隻無形的手攪得他心緒不寧。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但還是按部就班來到自己的科室，與往常一樣換上工作服到小會議室開晨會。每一天都一樣，在當班護士介紹病人在夜裡的情況，有無新入住院的。這時李海蘭的手機急促響起來，她慌忙掏出手機一看，是外科值班蘇醫生打來的電話，只見李海蘭走出會議室低下頭把手機放到耳邊輕聲說：「你好，有事嗎？」

「李海蘭，你爸叫李懷書是嗎？」

李海蘭壓低聲音回答：「是呀，我現在開會。」

「你趕快來急診科，你爸出車禍受傷很嚴重，頭面部受傷合併頸椎神經受傷致高位的不完全的截癱，「110」掛電話給「120」，是我們「120」車護送回來的……」

李海蘭聽到這，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響，兩隻手抖顫得合不攏，恐懼感排山倒海的壓迫著心臟，眼前彷彿看到一座高樓在坍塌。李海蘭也來不及與任何人打招呼，就跌跌撞撞地向急診科跑去，奔到父親的身邊，緊緊攥住他的手，只見父親滿臉血肉模糊躺在手術床上做清創縫合。李海蘭哽咽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像珠子一樣一串串滾落下來。護士呂姐拿來紙替她拭去眼淚，並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說：「海蘭，你趕快與家人聯繫。」海蘭木納地走到雪白的走廊上，只覺得霧騰騰的東西在眼前旋轉，只好左手扶著牆壁，右手按住手機鍵，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抖抖顫顫地撥通家中的電話。從電話那頭傳來硬冷的聲音，「喂，有什麼事嗎？」母親冷漠地問。這是母親李嬸的聲音嗎？這是母親的聲音！彷彿是那麼陌生？海蘭知道自己犯下的錯，曾深深傷害母親的心，母親對自己說話才硬梆梆的。海蘭對著手機哽咽抽泣說不出話來。「喂，喂……怎麼不說話？」從電話里傳來的還是抽泣聲。心想：不對！這大白天上班時間的為啥哭？一定出什麼事？這大女兒的脾氣如自己一樣固執、自負、倔強、任性、感情容易激動，被自己痛罵了一回，賭氣地搬家，也就沒有往家中掛過電話。

母親急忙說：「海蘭，海蘭到底出了什麼事？快告訴母親，別讓我急！」

李海蘭終於「哇」一聲大哭了起來，哽咽地說：「媽，你快來醫院，爸……出車……車禍……，在我院急診科急救室里搶救。」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在那等著，海蘭別哭，我就來。」電話掛斷了。

李海蘭猶豫了片刻，又拿起手機給老公吳水也掛個電話吧，然而電話撥通卻沒人接，可能他正在上課，也就關了手機回到急診室，只見兩眼水汪汪的淚珠還掛在眼角旁。

「海蘭，你爸傷的怎麼樣？他在哪？」

「現在，在手術室里清創，媽，你坐下吧！」海蘭看媽有點站立不穩，前去扶他坐在走廊椅子上，一個小時的清創縫合結束後，海蘭與母親一起把父親送到監護病房，看著父親身上插著許多的導管，粗粗細細的，看著父親虛弱地躺在白色的床單上，覺得他像個溺水的孩子。看著他在疼痛海洋中掙扎，做為醫務人員的她，聽著蘇醫生對母親說：「救這類患者要有思想準備，一般都得用先進的設備先進的醫藥，那就需要錢鋪的，而且可能是無底洞，也可能到最後弄得人財兩空。」母親聽後兩眼淚汪汪懇求醫生堅定的說：「要救父親，他還年輕，只要他的手能動，留在人間陪在身旁說說話也行。」父親母親的愛情是歸於平淡後的生活，是那麼樸實無華的，象爐火一樣，它沒有耀眼的光芒，沒有炙烈的火焰。母親默默地支持陪著父親，要與父親一起守著這一爐暖融融的愛情之火，不讓其熄滅。此時海蘭被母親那隻想守住屬於自己的一份平淡的生活，一份真情，就是幸福，「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感動。海蘭望著父親又感到好無助，只有趁著倒尿液的時候，在衛生間嚎啕大哭，傷心的眼淚就像自來水打開閘門，怎麼也關不上，只能任它默默地流淌。這時蘇醫生走過來，安慰著海蘭說：「淚水是解決不了問題，你唯有堅強，你自己都是醫務人員，要相信醫院的醫療水平，護理質量。我們還可以請上級醫生來我們醫院，或者遠程會診或視屏會診。還有你這女兒的特護與你母親的決心，我相信在你爸爸身上會發生奇蹟的。」但是海蘭看著父親那無聲無息地躺在病床，又怎麼不令海蘭傷懷呢？海蘭只有暗暗祈禱好人總會平安的。

這時，海蘭的手機響了，她忍住哭泣打開手機，見是吳水打來的，瞬間海蘭的臉色布滿一種無可名狀的苦楚。心裡交集萬分，真的不知與他如何說好。

「海蘭，剛才我正在上課，你給我電話有什麼事？」吳水小心翼翼地問。

「我爸出車禍，已經到監護病房，你趕快來吧！」海蘭對著手機狂喊道，生怕對方聽不到。

「啊！……怎會發生這樣的事？」吳水驚訝道，而後用平靜的口吻說：「要冷靜，不要急，我馬上過來。」海蘭聽著電話，腦子裡閃過的是家中發生接二連三的出事，能不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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