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演跑了半個中國，用撤檔來炒作，馮小剛是不是傻？

馮小剛的電影又撤檔了，這次是《芳華》，有人戲謔地說這是馮小剛芳華已逝。

一周前，《芳華》在北京大學百年大禮堂舉行公映前第一場路演；而就在前一天，馮小剛憑藉《我不是潘金蓮》獲得金雞獎最佳導演獎，同時幫助范冰冰拿下金雞影后，成為最大贏家。當晚，馮小剛在領獎時說：「我會堅持拍現實主義的電影，最後打個廣告，國慶檔我有一部電影《芳華》，希望大家去電影院看。」

這是馮小剛過去十年來第二次獲得金雞獎，上一次是2007年，他在拍慣了喜劇後轉型拍攝《集結號》，這部電影在為他拿下殊榮的同時，也開啟了他創作上的轉變。

《我不是潘金蓮》獲得金雞獎讚譽。翻看金雞獎百科，它的注釋是「中國大陸電影界權威、專業的電影獎，由中國電影家協會和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聯合主辦；凡是在大陸取得龍標（上映許可證）的華語電影都可以參加金雞獎評選。」而就在去年，同樣是這樣的9月，《我不是潘金蓮》在上映前10天臨時宣布調檔至11月18日，最終上映版與高調亮相國際電影節的版本相比，刪減調整了60多處。與在金雞獎上大獲全勝相比，「潘金蓮」的拿龍標之路顯然沒有那麼容易。

去年《我不是潘金蓮》宣布撤檔時，劇組正在西班牙參加聖塞巴斯蒂安電影節，與此同時從多倫多電影節傳來消息，該片獲得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而今年《芳華》臨近上映5天宣布撤檔時，馮小剛正在全國各地跑路演，消息瘋傳之際，深圳場路演剛放映完一場。今日下午，一場原本普通的《芳華》媒體觀影活動成為路演的最後一場，馮小剛現場鞠躬數度哽咽，他用悲壯形容自己的心情。

「潘金蓮」與《芳華》的命運何其相似，坊間對此有各種說法，流傳最廣的來自一篇財經媒體撰寫的稿件，其中明確提到「對賭七億回本」一說。這個說法並不新鮮，最近幾年馮小剛上映的電影，都被貼上過「對賭回本」的標籤。如果真是這樣，馮小剛似乎並不需要關注如此沉重的題材，因為他早在《甲方乙方》、《大腕》、《手機》時代已經知道，什麼樣的電影更容易回本。

第五代導演有著無法割捨的宿命感，尤其在他們擁有話語權之後。《霸王別姬》原著小說更偏向言情，陳凱歌在接拍前提出將整個故事定位為跨越中國50年，通過三個人的情感關係，映射當時社會狀況；即使在後來《和你在一起》、《搜索》這類小成本電影中，也融入了導演對當代社會的反思。另外兩位第五代導演代表張藝謀與馮小剛，走的是相反的兩條路，張藝謀更多在早期電影作品《秋菊打官司》、《我的父親母親》、《活著》中留下深刻的反思，反觀馮小剛則是在《集結號》之後，先後拍攝《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蓮》具有反思歷史或現實意義的電影。

這次的《芳華》同樣特殊，它講述發生在特殊時期（上世紀70-80年代）的一段青春往事，影片中間包含一場邊境戰爭，以及部分老兵退役後的情節。其中有一段長達6分鐘描寫戰爭場面的長鏡頭，被主創及影評人多次提及，只不過暫時是看不到了。

現代化的進程，經濟發展的迅速，像是一件醒目的白襯衫，外表耀眼潔白，不過定睛一看，卻能發現白襯衫下面分明隱藏著扎眼的黑胸罩：幾分誘惑，幾分不由分說。擁有話語權的第五代開始用鏡頭講述藏在白襯衫里的故事，不具有話語權的個體每天做著心中的夢，渴望被喚醒。在這個時代，自由和理想都該是人之常情，是頭頂星空、心中律令，可以與佔有的社會資源無關。而現實中卻不能把自由和理想當成人之常情，或許是因為它們在當下太稀罕的緣故吧。

「芳華」是一代人的青春，是一本記錄蒼老自何時開始的記事薄，一本追憶青春夭折於何日的回憶錄。從這個意義上講，「芳華」也是每一個人的青春，是人們清楚地面對孤獨與渺小又不願用可恥的方式與之對抗時不可逾越的無奈。故事千差萬別，你我皆有無奈。

馮小剛也有。今天凌晨馮小剛電影官微寫道：「經與電影局及有關各方協商，《芳華》擬同意接受各方提出的更改放映檔期的建議，具體新的上映檔期擇日發布！為此也給院線、觀眾帶來的不便表示歉意！」文中提到擬同意而非同意，「擬」就是無奈，還帶著倔強。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無人生還》中有這樣一段描述：「他想：海島上最美妙的就是，一旦你上去之後——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到了它的盡頭。突然，他意識到，他並不想離開這座島。」在看似不可逾越面前，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既定的安全區域，留在裡面，或許會好，或許也是走向毀滅。馮小剛沒有留在成功的安全區域里，即使年歲在蒼老，內心仍在嚮往青春朦朧詩的美好。

馮小剛罵過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罵；拍過好電影，也生產過爛片；人品如何，無法評說，總之不完美。看到朋友圈有人說：《辛德勒名單》、《敦刻爾克》被我們說成影像工作者的良知，而馮小剛站出來的時候，受到關注的只有對賭和撤檔，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很偉大，同樣不完美。

電影《芳華》也不完美，不值得歌頌，但在這個娛樂時代中，它為人們再次擁抱沉重提供可能性，值得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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