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高人浮躁？泡澡、擼鐵、吃香蕉！

二十多年前，北京的四環路還只修了一半，朝陽公園對面的公寓賣六千塊錢一平方，剛在香港紅起來的天后王菲因為愛情跑回北京，出了一張我個人極愛、但K歌房裡流行度幾乎為零的京范兒專輯，主打歌叫《浮躁》。

歌詞去掉那些純為炫技的la-di-da，就22個字兒：

九月天高人浮躁，九月里，平淡無聊，一切都好，只缺煩惱。

想知道啥叫滄海桑田不？此時此刻生活在北京的吃瓜群眾，聽聽廣播里五環路的早晚高峰路況，查一下門頭溝和大興的房價，再看一眼剛分配下來的四季度KPI，大概會同意，這老詞兒可以改成：

九月里，雞飛狗跳，一切我靠，不缺煩惱。

是的，今天咱們要討論的話題，是一個最近十幾年才開始流行起來的概念——「秋日焦慮」（Autumn Anxiety）。最早為其命名的，是生活在英國威爾士的一個心理治療師和專欄作家吉蓮·斯庫里（Gillian Scully）。她在2005年指出，雖然人們一直認為，冬季才是抑鬱高發的重災區，但從每年8月底開始一直到秋末冬初，因為焦慮而就診的患者卻會呈現井噴式的上升趨勢。

這種焦慮首先與季節變換有關。天涼了，日照時間短了，能夠進行戶外運動的機會也少了，這些都意味著身體合成維生素D的能力和數量減少，而已經有眾多研究顯示，維生素D缺乏會令人情緒低落，增加焦慮和抑鬱的風險。

但更重要的一個焦慮原因，還源於靴子落地前的領悟。一年過了一大半，許多人都開始痛苦地認識到，年初許下的願、定下的目標，如果還沒著落的話，估計也不大可能在剩下的幾個月實現。在僱主越來越多的以KPI決定員工年終獎的有無多少、甚至合同是否延續的大環境下，不抱希望的瞎忙，往往是一種比直接推上刑場斬立決更折磨人的體驗。

此外，在絕大多數國家，秋季也是學校開學的時候。為人父母的中產階級，除了要應對自己的職場危機，還得分出一大半精力，應付閨女兒子的接送作業和家長群里的明爭暗鬥。

最後，全球變暖導致的氣候變化和外來物種入侵，也是焦慮的神助攻。時不常的東邊颶風西邊暴雨，肯定沒法讓人心情好。而原產北美、每年夏末秋初大量釋放致敏性花粉的豚草（ragweed）近十年來在歐洲和亞洲的蔓延泛濫，使得秋季過敏的發生率顯著上升，甚至和春季過敏相比，開始呈後來居上趨勢。你要是一邊加班趕工，一邊噴嚏連天、鼻涕橫流、眼花耳熱、頭痛欲裂，生產效率趨於負，能不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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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的一句名言——「我們唯一應恐懼的是恐懼本身」——也適用於秋日焦慮問題。因其「莫須有」的天然屬性，我們不能指望將焦慮徹底解決，但並不意味著沒有辦法減輕它的殺傷力。比如泡澡、擼鐵、吃香蕉，就是久經考驗且有科學證據支持的暫時化解焦慮的高招。

順手搜一下《浮躁》這首歌的MTV，你或許會發現，作為背景的，是一個在近20年里逐漸從城市中消隱的公共澡堂子。出於隱私和衛生的考慮，歷史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代、面向社區、價格低廉、提供搓背按摩拔罐修腳等一系列服務的公共澡堂，在城市化的過程中逐漸被各家各戶的浴室和高大上的溫泉泡湯所取代。居住空間的限制和生活節奏的加快，也讓人們更多的用幾分鐘了事的淋浴取代泡澡。然而，越來越多的研究顯示，在清潔這一目的之外，泡澡所能提供的放鬆肌肉、促進下肢血液循環、提高睡眠質量等益處，以及熟人共浴帶來的社交體驗，都對緩解焦慮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巴西聖保羅聯邦大學護理學院的研究小組針對120名因為急性冠狀動脈綜合症住院的患者進行的試驗顯示，哪怕只是在病床上用個小盆局部的泡泡擦擦，都能顯著緩解這些剛剛逃過鬼門關、但對未來憂心忡忡的重症患者的焦慮程度。而坐落於著名溫泉療養勝地、從18世紀起英國貴族文化人每年一窩蜂地專門跑這兒集體泡澡堂子、藥劑學和心理學科一直名列全英前三的澡堂子大學——也稱巴斯大學（University of Bath）——的焦慮症研究專家保羅·薩克夫斯基斯（Paul Salkovskis），則在多部學術著作和論文中推薦，泡澡——尤其是硫酸鎂鹽浸浴（Epsom Salt Bath）——是消除強迫性焦慮、特別是中年人對健康狀況的焦慮的一劑簡單易行、惠而不貴的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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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日前發表於《運動醫學》（Sports Medicine）上的一項綜述性研究中，愛爾蘭利莫瑞克大學的研究小組分析了此前16篇相關研究後指出，經常進行阻力訓練（resistance exercise）——以俗稱「擼鐵」的掄啞鈴舉杠鈴為代表——的中年人，要比不這麼做的人更少經歷焦慮發作。根據4位研究者學院派的解釋，一個原因，或許是因為阻力訓練能夠更有效地延緩隨年齡增長而加速的大腦白質萎縮，而大腦白質的減少被認為與一系列悲觀主義的認知和行為問題有關。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人們擼鐵的時候更專註——或許是因為怕砸了腳而暫時忘記了煩惱？

但作為一個新近擼鐵成癮的中年婦女，我還可以提供一個私人體驗：在崇尚要哭偷著哭、要死自己死、人前必須滿臉笑的現代社會，除了在擼鐵房裡，還有啥場合能讓你肆無忌憚的哀嚎、而且嚎得越聲高越自豪啊？更別說包治百病的葯球（Slam Ball）了——老闆不能炒，甲方不敢惹，同事不好撕，孩子不忍打，難道還砸不死你個球？！反正對我來說，就沒什麼5組過頭摔（overhead slam）解決不了的事——不行就再來5組——然後再配合泡個澡，誰還有功夫為未來焦慮呀？眼皮子底下的胳膊疼先搞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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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作為一個吃貨，食療這招怎能忘？鑒於對吃肉的好處我已經沒少嘮叨，今天就換點兒素的——來根香蕉吧！

首先當然是因為今年香蕉全球豐收，趕上秋天應季，便宜得一逼，就算你KPI堪憂年終獎沒戲，或是月薪三萬全搭在孩子的暑假上，每天吃個三五根香蕉也沒什麼問題。不過，可別因為出身不夠高貴，就小瞧了香蕉的力量。香蕉是鉀含量最高的水果之一。鉀是什麼？天然的β腎上腺素受體阻斷劑。β腎上腺素受體阻斷劑又是什麼？治療焦慮症一線藥物的主要成分。當人出於緊張焦慮狀態時，血壓升高，脈搏加快，但多項針對中學生和大學生的研究卻顯示，考試前半小時吃上一到兩根香蕉的人，整個考試持續時間的血壓和脈搏都能保持在相對平穩的狀態。此外，香蕉中富含的維生素B6和色氨酸，是合成「幸福激素」血清素和「助眠激素」褪黑素的主要成分。而一根香蕉中大約含有33到37毫克的鎂，與硫酸鎂鹽浸浴消解焦慮的原理相似，起作用的都是鎂元素舒緩神經和肌肉緊張的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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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結底，對於生活在現代社會豐足時代的人，焦慮固然是我們無法擺脫的人類處境，但從另一種角度看，又何嘗不是一種賜福：我們所要應對的，終究只是對未來的隱憂，而不是當下的饑寒交迫衣食無著。然而這種對假想未來的憂慮，卻會影響我們走向真正的未來。進步帶來的自由，其實本來就包括了豐儉由人的自由，只是在焦慮襲來的當頭，我們常常忘記了，除了勇猛精進的那條路，也有別的放鬆選擇。

別忘了，天后當年放棄香港的浮華北上住衚衕倒痰盂，那叫有錢難買我願意。我等芸芸眾生吃瓜群眾，應對焦慮，也是同理。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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