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人」只是一個文化概念

最近，一篇《北京，有2000萬人假裝在生活》刷爆了朋友圈。文章中說：「那些追夢成功的人正在逃離，他們去了世界各地。還剩下2000多萬人留在這個城市，假裝在生活。」顯然，工業化帶來的大城市快速膨脹，讓一些人感覺到了強烈的無力感。其實，作為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都市之一，東京也曾經歷過這樣猛烈的城市化。只不過，東京的「外鄉人」，一直活得非常真實。

7月14日，日本總務省發布的人口統計數據顯示，東京圈（東京及埼玉、千葉、神奈川1都3縣）的日本居民為3536萬696人，佔到了日本總人口的27.9%。與日本人口連續8年減少相對的是，東京人口從1996年開始連續22年增長，共增長了30%左右。而在出生率奇低的日本，這些增長的人口，絕大部分是從日本各個地方移入東京的。

由於日本沒有戶籍制度，實行人口自由流動，只要是居住在東京，包括長期居住的外國人在內，所有人都享有同等的福利與公共資源。因此，在東京居民心中，基本沒有戶籍及福利方面的「東京人」概念，最多也就是文化上的「關東人」與「關西人」。

如今居住在東京的人當中，如果追溯籍貫，絕大多數都是非東京出身的日本人。日本人由地方流入東京，從上世紀60年代「團塊世代」就已經開始。所以，對於非東京出身的日本人來說，東京的繁華和充實，原本就是由這些外鄉人用幾十年時間打造出來的。東京原本就是一個由外鄉人打造，並且外鄉人佔大多數的地方，怎麼會有作為「外鄉人」的違和感與邊緣感。不過，東京的工作與生活環境，還是與地方城市有所不同。

細川是一位愛知縣出身的文科生。從地方大學畢業後，他進入豐田集團位於愛知縣的下屬商社工作了3年。因為想去更大的城市開闊眼界，27歲的他跳槽到一家外資商社，進入東京工作。

在日本，愛知縣也是知名的大城市。然而大城市裡成長起來的他，依舊對東京有種憧憬。如今，細川在東京也工作了3年。他告訴記者，在東京工作有優點也有不利點。優點主要有：可以選擇的職業多；出人頭地的機會多；工作之餘也能接觸到很多新鮮的事物。而不利點是：公司要求太嚴厲，一切都是成果主義；和家鄉的父母以及朋友們的關係越來越淡；生活成本高。

比如房租，東京平均一個月的房租是76648日元，愛知縣是51169日元，日本全國平均一個月的房租是44551日元。也就是說，東京的房租要比日本的平均房租高出72%。一碗烏冬面在愛知縣平均為700日元左右，東京則需要1000日元，高出30%左右。而在上班族的平均工資方面，愛知縣與東京都的差距則不到20%，東京都比全國平均水平也高不到30%。「如果你只是想一輩子做個上班族，在東京的生活質量還不如在地方。到了東京，我的目標就是要超出普通人，如果沒有達到這個目標，就意味著『上京』失敗！」細川若有所思地說。

在中國，人們前往北京工作與學習，被稱為「北漂」。在日本，地方城市出身的人前往東京工作與學習，被稱為「上京」。這兩個不同的用語，其實有著不同的含義。「北漂」主要體現的是一種對現實的無力感，而「上京」則更多體現了心境的不同。

日本人的「上京」，是一場每年上百萬人投身其中的遷徙。東京的陌生、繁榮，相比故鄉的溫暖、熟悉，讓人心生無數感慨，因此日本也有不少歌曲描述「上京」的心境。比如《東京讚歌》里的歌詞「謊言很多，人情淡漠，也看不見星星」；《直到重逢的那天》描述的便是一種希望無限的情感：「相信自己，再往前一步就能抓住機會」。

從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起，大量人口從地方城市湧入東京，參與到各個行業，打造了一個全新的東京。如今，東京仍舊是這樣一個巨大的引力中心，也有人稱其為「吸血中心」。根據東京都總務局統計部的數據，去年一年間，從其他城市遷入東京都的人口總數量達到117萬8532人，尤其在3月和4月的就業季，遷移數量更是達到頂峰。東京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大都市，集中了最頂尖的大學、最主流的文化、最先進的科技、最強大的企業、最優秀的人才，是日本人眼中「無限可能」的代名詞。而這麼多人數十年來源源不斷湧進東京，卻基本沒有聽到過「逃離東京」這種論調，是因為東京給所有有夢想的日本人甚至外國人提供了平等的競爭機會。即使最後沒有實現理想甚至平庸一生，「上京者」往往只會從自己努力不夠、能力不足、時運不濟等方面找原因，而無法歸咎於「外鄉人」這些身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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