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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娘的心愿》三、四

(三)

靜悄悄的夜,沒有一絲風。徐淑琴的卧室燈光還亮著,劉鳳閣和程金鳳與徐淑琴躺睡在一鋪炕上。

劉鳳閣哀求地說:「娘,你和我走吧,我會僱傭專人照顧你。」

「娘知道你孝心,可娘捨不得這個家呀。你走那年,你弟弟鳳臣才十六歲呀!他人小志氣大,幹什麼像什麼,能吃苦能遭罪,和你爹爹一樣任勞任怨,不但自己掙錢說了媳婦,還蓋起來現在這座小二樓。你們兄弟現在一個在城市一個在鄉下都很優秀,娘就放心了。」徐淑琴滿意地說,「鳳臣孝心是出了名的,他媳婦也好,孫女小花也很懂事。現在農村不比以前了,各方面條件都很好了,娘在這裡生活慣了,哪也不想去了。」

「娘,假設鳳臣想和我一起發展,我願意幫他,他這些年吃苦受累我會加倍補償他。」劉鳳閣真誠地說。

「鳳臣是個要強的人,這一點隨你爹。看著別人家蓋新房,他心急說就一定要蓋二樓。可家裡哪裡有那些錢呢?我勸他別拉饑荒蓋房子,他們夫妻背著我竟多承包了七、八垧地,起早貪黑忙呀累呀,整整忙和了三年呢!終於蓋起了這個二樓。好像現在信用社還有二萬多元貸款沒還上呢。」徐淑琴翻過身看著劉鳳閣訴說著。

劉鳳閣給徐淑琴掖了掖被角,敬佩地說:「鳳臣是好樣的。」

「鳳閣,鳳臣不理你,你別生氣。」徐淑琴解釋說,「你想想,你一走就是這些年連個信也沒有,換了誰能理解呀!」

「娘,我知道我錯了。」劉鳳閣有些紅腫的眼睛又開始濕潤了。

劉鳳閣在家的時候,劉鳳臣還是個剛上初中二年級的學生。劉鳳閣和劉鳳臣可以說是一對小老虎,屯裡一樣大的小青年誰也不敢欺負他們。

有一次,劉鳳臣的同學淘氣地將劉鳳臣的自行車輪胎的氣門芯給拔掉了,劉鳳臣知道後就找這個同學算賬理論,沒想到被這個同學的哥哥打了一嘴巴。劉鳳閣知道後,身藏著短棒找到這個同學的哥哥,用短棒將這個與他同歲的男青年打跪下了。從此以後,劉鳳臣特崇拜哥哥劉鳳閣。

劉鳳閣決定天亮以後,好好與弟弟溝通一下。

天微微亮了,劉鳳閣獨自起身來到了屯後邊的高崗處,他按徐淑琴告訴他的標記找到了劉慶懷的墳墓。

墳上長滿了蒿草,晨光的照耀下,蒿草上的露水晶瑩透亮閃爍著光芒,像一珠珠璀璨奪目的白色鑽石。

劉鳳閣肅立在墳墓前閉著眼睛,回想著劉慶懷生前的音容笑貌,他彷彿回到了與爹爹劉慶懷朝夕相處的時光里。

劉慶懷別看倔強愛面子,對孩子的關心愛護無人能比。劉鳳閣還記得小時候,自己誤吃了有毒的野蘑菇那次,爹爹背著自己一口氣跑了十多里地,到鄉衛生院救治,自己得救後,醫生對累得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的爹爹,說:「你們將孩子送的及時,假設再晚半個小時,孩子就沒有搶救的希望了。」

一股燒草紙的味道打破了劉鳳閣的回憶,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蹲在爹爹墳前燒紙的劉鳳臣,和站在他身旁那個齊眉短髮的侄女小花,以及一些草黃色燒紙和一瓶白酒、一個玻璃杯。

劉鳳閣蹲下身來,拿起幾張疊成兩寸多寬的長條燒紙,放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上,紅紅的火舌舔舐著草紙燃燒起來,那火舌也好像在舔舐著劉鳳閣的心,劉鳳閣的心開始沸騰了。他聲音沙啞著哭喊著:「爹,不孝的兒子給你上墳來了。」說完,跪在墳前磕起頭來。

劉鳳臣仍在不緊不慢地燒著草紙,小花端起玻璃杯倒上滿滿一杯酒,放在墳前的一塊平面石頭上,淚水漣漣地說:「爺爺,你喝酒吧。」隨後,她繞著墳墓走了一圈,將瓶里剩下的白酒都倒撒在墳墓上,泛著酒香的白酒順著草的葉莖流入墳的土壤里。

紙燒沒了,劉鳳閣仍趴跪在墳前哭著,劉鳳臣用木棍扒拉幾下殘餘的火星,站起身默默地看著爹爹的墳,看著悲痛欲絕的劉鳳閣。娘說的沒錯,哥哥是個好人也是個孝子,假設當初哥哥將賈梅與他人有染的事告訴爹爹,爹爹會理解哥哥拒絕婚姻的理由,就不會發生不該發生的悲劇了。

今晨,劉鳳閣起床後,徐淑琴馬上就將劉鳳臣喚醒,將當初賈梅與李三不正常關係的事情對劉鳳臣說了。

劉鳳臣聽後一拍額頭,說:「屯裡人傳說賈梅被李三在城裡養起來了,我還以為扯犢子呢!原來他倆早就扯到一塊去了。我的爹呀,您死得太不值了。」

徐淑琴著急地說:「過去的事誰也別提了,你哥現在一定找你爹墳去了,你趕緊帶小花到你爹墳那看看。」

劉鳳臣帶著女兒小花和燒紙白酒就到劉慶懷的墳地來了。

可是,劉鳳臣現在不知為什麼,就是對劉鳳閣陌生,他難以啟齒喊哥哥。劉鳳臣向小花使了個眼色,意思讓小花攙扶起劉鳳閣。

聰明的小花扔掉手裡的空酒瓶子,彎下腰攙扶著劉鳳閣的一隻胳膊,呼喚著:「大伯,起來吧!」

劉鳳閣沒有掙扎沒有反抗也沒有動,他被小花高高拽起的胳膊朝上枝插著,那蜷縮的手直指著蒼天,好像在問:「爹爹,您原諒我了嗎?」

劉鳳臣看著小花攙拽不起劉鳳閣,他仍了手中冒著煙氣的木棍,走上前去,攙扶著劉鳳閣的另一隻胳膊,哭著說:「大哥,咱們回家吧!」

悲傷過度的劉鳳閣聽到了劉鳳臣的叫聲,猶如黑暗的世界打開了一道光亮的門,他順勢站起身撲抱著劉鳳臣大哭起來。劉鳳臣邊用拳頭敲打著劉鳳閣的後背,邊怨恨地說:「你當初怎麼不把話向爹說明白呀!爹死得好慘呢!死得好冤屈呀!」

「該死的是我呀!弟弟。我是不孝的兒子呀!」劉鳳閣邊哭著,邊用手打著自己的嘴巴。

哭聲感天動地,淚水流淌不止,多少年的誤解,在兄弟的哭訴中化解了。

(四)

早餐後,劉鳳閣和劉鳳臣坐下來聊起了今後的打算。劉鳳閣想讓劉鳳臣到市裡與自己一起發展干更大的事業,劉鳳臣婉言拒絕了。劉鳳臣說現在農村的政策好,他想組建個農機合作社多承包土地,做種糧大戶。劉鳳閣見劉鳳臣態度堅決,只好一笑了之,不再提讓劉鳳臣進城搞承包工程做買賣的事情了。接著,劉鳳閣提出要將娘徐淑琴帶走進城養老。劉鳳臣的意思是尊重老人家的意見,他希望娘先到劉鳳閣家住一段時間,然後,農村城市交替穿插著居住生活,只要老人家快樂就可以。劉鳳閣覺得劉鳳臣這個建議好,他接受了。

話嘮來嘮去又說到了遷墳這個事情上來了,劉鳳臣堅決不同意遷墳。劉鳳臣說:爹是土生土長的庄稼人,生在這塊土上,死也就不能離開這塊土地,再說,劉家的老祖墳也在這塊土地上。

劉鳳閣認為爹爹的死由自己引起,自己有無法推卸的責任,讓老人家的遺骨風風光光遷入豪華墓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兄弟二人由開始的互相交換意見,到後來爭得面紅耳赤,最後有要吵罵動手打架的趨勢。

徐淑琴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氣得拍了拍茶几,兄弟二人見娘動怒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埋著頭不說話了。

室內沉默著,好像空氣中布滿了火藥,誰說話一不小心就會點燃引線爆炸似的。

劉鳳臣看了看徐淑琴,又瞅了瞅攤開雙手做無奈表情的劉鳳閣,憤憤地走出了屋。

劉鳳閣見劉鳳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站起身走到徐淑琴面前,神秘地說:「娘,我告訴你個秘密。」

「啊,」徐淑琴仰著臉看著愁眉苦臉的劉鳳閣,問:「啥秘密呀?」

劉鳳閣嘴趴在徐淑琴耳朵處,小聲地說:「我家金鳳為啥不懷孕,我找人看過,說我爹的墳有問題。」

「什麼問題?」徐淑琴皺著眉頭追問道。

「那個陰陽大師說:我爹的墳埋的太高了,常年受風吹雨淋好風水都被雨水帶走了。」劉鳳閣語氣一聲比一聲重,為了遷墳成功他不得不說謊,他根本不相信迷信,更沒找過什麼風水大師看過風水和命運。

「真的呀!我說鳳臣媳婦怎麼生了個女孩子呢?」老太太說完有些後悔,她趕緊朝門口看去,生怕被自己的乖孫女小花聽見。「那怎麼辦呢?」老太太焦急地問。

劉鳳閣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嘆了口氣,裝作無奈地說:「遷墳唄。」

徐淑琴不說話了,她心裡明白遷墳是大事,劉鳳臣絕不會輕易讓步。為了讓劉鳳閣的妻子懷孕生孩子,自己一定要想個辦法。盼孫子心切的徐淑琴以前就勸說劉鳳臣夫妻再要個孩子,劉鳳臣妻子不但不要孩子,還偷偷地背著家人做了絕育手術。得知消息的徐淑琴痛哭了一場,背地裡罵了劉鳳臣好幾次。左右為難的劉鳳臣每次都哄著說:自己做不了妻子的主。徐淑琴知道劉鳳臣是妻管嚴,要孫子的心也就漸漸地淡化了,最後就不再想這事了。而今,劉鳳閣和嬌媚的程金鳳的出現,又為她做抱孫子的夢想死灰復燃提供了條件,心裡喜滋滋的她盤算著如何運作。

徐淑琴一覺醒來說腦袋疼,嚇得劉鳳閣和劉鳳臣趕緊張羅著將老太太送醫院。徐淑琴將別人都攆出屋,讓劉鳳臣的妻子韓小慧坐在自己的身邊,她想說服韓小慧,再讓韓小慧幫助做劉鳳臣的工作。她對韓小慧說:「小慧呀,娘昨夜做了夢,夢見你爹罵我。」說完,徐淑琴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了起來。

賢惠明理的韓小慧邊用毛巾給徐淑琴擦著眼淚,邊問:「娘這些年哪方面都做到了,爹罵你幹什麼?」

「哎!孩子你不知道呀,你爹是個犟種,他活著的時候,我不知道受多少窩囊氣呀!他說東我不敢說西,他說攆狗我不敢打雞。我在這個家就是個做飯的生孩子的奴才呀!」徐淑琴越說越傷心。

「娘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想它幹什麼?你看你現在多年無音信的大兒子不但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漂亮時尚的兒媳婦,我看大哥現在的固定資產最少得有一千多萬。」韓小慧不無敬佩羨慕地說著。「鳳臣不但孝敬還能幹,小花多可愛呀!這個家裡家外在咱們屯裡和誰家比不過去呀!你再多想就是對我不滿意了。」韓小慧故意板著臉,說:「你是不是因為我沒給你生個大孫子,嫌棄我了?你真這樣想,我就和鳳臣離婚,讓他再給你娶一個能生孫子的女人。」

徐淑琴從心裡懼怕韓小慧這張嘴,所以平時從來不單獨和韓小慧說事情,今天是實在沒辦法了。

「小慧呀,真讓你說對了,你爹在夢裡就因為這個事情罵我。」徐淑琴偷偷看了韓小慧一眼。

韓小慧沒什麼反應,她心裡已經明白老太太不是在說自己,而是有別的企圖,因為她這輩子不會再生了。

徐淑琴看韓小慧沒什麼反應,左手一捂前額,哼哼呀呀地說著:「疼死我了。」

韓小慧心疼地問:「上醫院檢查去吧,別耽誤了病情。」

徐淑琴長嘆一聲,說:「別說你爹為這事罵我,我自己死都不能瞑目呀!」

「娘現在都什麼社會了,你怎麼還這樣封建呢?生男生女一個樣,說實在的假設你不能動了,洗洗涮涮天天伺候還不得我呀?鳳臣能做這些事情嗎?再說了,人都有老的一天,你現在想這麼多,我和鳳臣就小花這一個女孩子,難道我就沒想過這些嗎?咱別說響應國家號召計劃生育,就說現在一個孩子從小到大得需要多少費用呀?你難道還讓我和鳳臣再受更多的罪吃更多的苦頭嗎?」

徐淑琴被韓小慧的連珠炮轟的閉口無言了,她忙要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好像這杯水能壯膽似的。徐淑琴打了個嗝,拍了拍前胸說:「小慧呀,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你這個嫂子怎麼不生孩子呀?」

「娘,我原來也以為大嫂是城裡人不喜歡孩子,可我和她聊過,她特想要孩子,只可惜呀!」韓小慧惋惜地說著。

「你怎麼和娘說半截話呀?只可惜怎麼了?」徐淑琴著急地坐起身來問。

劉鳳閣回老家遷墳的計劃落空了,在他再三的要求下,劉鳳臣夫妻同意劉鳳閣將小花帶到城市裡去上學,徐淑琴也答應過年後到城裡住一段時間。

劉鳳閣始終不明白:為啥原來同意幫助自己說服弟弟遷墳的娘為何轉變了態度,堅決不同意遷墳了。

原來,那天韓小慧將從程金鳳那裡得到的劉鳳閣不能生育的信息,告訴了徐淑琴,徐淑琴哭得傷心極了,她邊哭邊喊著:「天命呀天命!」徐淑琴徹底明白了劉鳳閣遷墳就是一個目的:彌補自己對爹爹劉慶懷的孝心。她心裡高興,孩子孝心呢!可掙錢多不容易呀!怎麼能讓孩子為了一個墳墓浪費幾拾萬元呢?

離開老家後的第九十九天早上,劉鳳閣接到了弟弟劉鳳臣的電話。劉鳳閣放下電話,一臉悲痛的帶著程金鳳和小花開著車日夜兼程地往老家趕。

徐淑琴病逝了。

身穿孝衣的劉鳳臣對哥哥說:「娘是笑著走的,她臨終時喊著你的名字。」

劉鳳閣抱著弟弟痛哭起來,韓小慧遞給劉鳳閣一個白色信封,聲音顫抖地說:「娘在臨走的前兩天,將這個信封交給我,不讓我們看,讓我在你回來的時候親自交給你。誰知娘走得這樣快呀。」說完,韓小慧抱著程金鳳嗚咽起來。

劉鳳閣拆開信,只見一張白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些蝌蚪小字:

大兒子,娘知道你孝心。娘死後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和你弟弟將我的骨灰和你爹的骨灰放到一起,將我們的骨灰撒到咱們屯頭榆樹林里,那是我和你爹認識的地方。娘知道你有錢買墓地了,可錢要花在刀刃上,娘建議你把那塊墓地賣掉,買下這塊撒著我和你爹骨灰的樹林,這片樹林你就送給你弟弟吧。

劉鳳閣兄弟按著娘的意思,買下那片榆樹林,然後選了一個晴好的天氣,將爹娘的骨灰撒在挺拔的榆樹林里。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的美麗季節,榆樹林里的草地上盛開了許多鮮艷的花朵,一群群色彩繽紛的蝴蝶翩翩而來,一隻只蜜蜂嗡嗡嗡忙碌著採食花蜜。

小花一手牽著劉鳳閣的手,一隻手牽著劉鳳臣的手,跟在兩個像蝴蝶一樣漂亮的女人身後,來到這片祥和溫馨的樹林祭奠他們的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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