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戰爭到底有多少謠言？

文｜陳事美

晚清時期，沒有任何一場戰爭的慘敗比甲午戰爭更讓中國人刻骨銘心。一是因為甲午戰爭輸給了自己的學生日本人，二是因為甲午戰爭的戰敗正式宣告洋務運動的失敗，不僅改變了中國的國運，又再次讓中國陷入迷茫中。如今，甲午戰爭已經過去一百二十多年，但關於甲午戰爭的謠言卻一直在江湖上流傳。因此，澄清謠諑就顯得非常有必要。

關於甲午戰爭的一個著名謠言就是炮彈填沙子。謠言的製作者，可能還是要拜賜於甲午戰爭的影視劇。在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清軍發現，炮彈里沒有火藥，而全是沙子。一說是官商勾結，朝廷腐敗，一說是炸藥沒有了，只能裝沙子。其實，兩種說法都不是真相。

真實情況是這樣的，在當時，炮彈分為兩種。一種是開花彈，即在彈頭裝有炸藥的炮彈，擊中目標後會迅速爆炸。另一種就是實心彈，這種炮彈炸藥很少或乾脆沒有炸彈，直接填充沙子泥土，利用慣性擊穿敵方的軍艦。以當時天津機器局的製造水平，生產開花彈比較難，質量差且不穩定。如果開花彈全部依靠進口，費用貴不說，而且遠水不解近渴。尤其是甲午大戰在即，根本來不及。所以，天津機器局除勉強生產一些開花彈以外，其他只能大量生產填充沙子的實心彈。由於當時無法生產延時引信，實心彈也就成了比較好的選擇。反觀日本，所有軍艦全部裝備的是開花彈。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是，填充沙子的炮彈是教練彈。其實也並非如此。當時，根據李鴻章的指示，平時打靶訓練，用的是中國自製的生鐵開花彈，而外國購買的鋼鐵開花彈則留作實戰用。也就是說，根本沒有教練彈的說法，生鐵開花彈同樣適用於實戰，只是成本遠低於進口開花彈。

還有一則謠言也是與大炮有關，那就是清軍在大炮管上晾晒衣服，以此說明北洋水師紀律性差，絲毫沒有作戰意識。這則謠言歷史悠久，早在上世紀三四年代年就有了。謠言的最早製作者是日本人小笠原長生。此人也曾參與過甲午戰爭，後來成為了作家，專門愛寫東鄉平八郎的故事。在他的著作《聖將東鄉全傳》中則描繪了這樣一個歷史場景。1891年，北洋水師出訪日本，日本軍官東鄉平八郎敏銳地發現，清軍在定遠艦的主炮管上晾衣服，以此推斷清軍的紀律鬆懈，不堪一擊。

事實上，當時的定遠艦主炮炮管距離甲板有大約有3米高，而且炮管大部分時間處於縮回狀態，伸出來的長度大概也只有2米，炮管直徑卻有0.5米。也就是說，這個主炮管就是一個「短粗」的傢伙。在如此高、如此短的主炮管上去晾衣服，清軍是不是都弱智呢？

北洋水師軍艦上的主炮管

也有說是在其它炮管上晾衣服，但其它炮管同樣是短粗，同樣經常處於縮回狀態。最重要的是，其它炮管伸出來後基本就伸到船舷以外了。在這樣的炮管上晾衣服，衣服很容易掉海里。再者，軍艦上，各種圍欄、圍桿很多，晾晒衣服根本不是問題，為什麼非要去炮管上晾衣服呢？

炮管上晾晒衣服的流傳也引發人們對於北洋海軍紀律渙散、鬆懈的議論。有說士兵抽鴉片，養狗遛鳥，甚至吃喝嫖賭。北洋海軍真的是軍紀廢弛，如此不堪嗎？其實，這也是一個謠言。

根據事後英國記者對北洋海軍總教官琅威理採訪得知，當時的海軍治軍比較嚴，無論是操陣還是演炮，全體官兵都是全力以赴，且效果令人滿意。艦炮的裝備也很不錯，只是偶爾有一些舊式設備，整體與英國幾乎旗鼓相當。英國海軍提督婓利曼特也證實了這種說法，此人長期與北洋海軍打交道。他對北洋海軍的印象是，無論是用炮彈打靶，還是水雷打靶，命中率都非常高。而且號令旗都是英文，但官兵也都能熟記於心。

不過，婓利曼特還是指出了北洋海軍的缺點。那就是士兵的軍餉、物資均有各管帶官發放，由此滋生了一些腐敗，諸如剋扣、貪污等現象。但這是整體財務制度造成的，與軍紀關係不大。兩位英國人都認為北洋海軍訓練有素、操演熟練。另外，從甲午實戰來看，北洋海軍作戰勇猛，整體表現非常不錯，根本不像一個渙散的隊伍。

還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謠言是慈禧挪用海軍軍費修頤和園。慈禧修建頤和園不假，慶祝六十大壽也不假，挪用經費也不假，但與北洋海軍的軍費都無關。當時北洋海軍的軍費來源，主要依靠海關稅收與各省獨自撥付。按計劃，每年軍費開支在200萬兩，但李鴻章實際拿到手的只有80萬兩。原因是，各省總有各種託詞，借口缺錢賴賬。後來，成立總理海軍事務衙門，要求各省直接將錢上交海軍衙門。即使這樣，李鴻章每年也只能拿到100萬兩，明顯捉襟見肘。

話說這個海軍衙門，並不只是負責海軍，包括鐵路、電報等事務也歸這個衙門管。當時，在衙門內，北洋海軍的軍費與衙門的辦公費用是分開的，軍費是軍費，辦公費是辦公費，各自專款專用的。

修建頤和園耗費巨大，挪用海軍衙門的費用仍不夠。主持頤和園修建任務的恰好是原海軍衙門調任的醇親王奕譞，這就為挪用開了方便之門。在他的干預下，原本也屬於海軍衙門的海防捐的費用也被挪走了。挪來挪去還是不夠，奕譞又想了一招，讓李鴻章以海軍建設的名義讓各省捐款，一下子就籌集了260萬兩。這筆錢拿到後存到了天津的外國銀行，開始只是將利息拿出用修建頤和園。後來，慈禧覺得不過癮，就命令全部提出，但存款未到期，只提出了158萬兩。如果嚴格來說，慈禧並沒有挪用海軍的軍費，挪用的只是海軍衙門的辦公費與以海軍名義籌集的捐款。但說來說去，畢竟還是嚴重影響了海軍的發展。因此，這條謠言的流傳不算過，是可以理解的。

關於甲午戰爭的謠言為何如此之多呢？或許與人們過分在意有關。俗話說，愛之深，責之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人們都無法接受甲午戰爭輸給日本的結果。這也是某種不肯認輸、或是死要面子的行為。總之，就不是不想承認與日本有差距。其實，這完全是害人害己。如果不能正視歷史，還能有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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