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三立聊天

我和馬三立相識是在天津群眾藝術館，時常請他為我的作品指點一下。

1984年7月，中國曲協在青島舉辦首屆全國相聲大賽。馬三立應邀擔任總顧問，下榻在和平賓館。我作為採訪大賽的記者，叩開了他的房門。在場的有十來位全國各地的相聲演員，都是馬老徒弟和徒孫甚至是重孫子輩的。馬老指著我跟大家說：「對不住各位，失陪了，我得跟他先聊！怎麼，你們不服？我兒子叫馬志明，他叫趙志明，我們爺兒倆還都屬虎！」幾句幽默的話，把一屋子的人全逗樂了。

那些年，馬老住在南市華安街，平日下午就一個人在家。因為離得近，我便隔三差五地去看望他。有一回，馬老突然問我，逗哏、捧哏的哏字去了口字旁念什麼？我不假思索地說，念艮—是八卦的一個符號。馬老又問，除了念艮還念什麼？我一時答不上來。馬老笑著說，告訴你吧，這個字是多音字，去聲念艮，上聲念艮—蔫蘿蔔、艮蘿蔔的艮！

見我疑惑不解，馬老得意地說，你別不信，我可有「老師」。說著，他隨手拿出一本字典。原來，馬老1958年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勞動的那些年，他無書可讀時便查字典，一頁頁都快翻爛了。

那年，我36歲，馬老72歲，是名副其實的忘年交。別看他已經年過古稀，卻仍舊耳聰目明，才思敏捷。他曾經給我說過一個謎語：「兄弟十二我行七，推倒四六二十一。」我十分好奇，可琢磨半天也沒猜出來。馬老笑著解釋說：「十二屬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排在第七的是馬；四六二十四，推倒了二十一個還立著仨—這不是我的名字嗎？」我恍然大悟，連聲叫絕。

交往時間長了，我和馬老無話不談。新聞單位開始評職稱，由於晚報當時還和日報在一起，老同志相當多，論資排輩的話，我們這些新人很難分到一杯羹。因此，我就發了幾句牢騷。

馬老開導我說，凡事不能攀比，要是看別人吃海鮮嘴饞、住別墅眼熱，就怨爹媽沒本事自己沒路子，那是自尋煩惱。他還給我唱了段太平歌詞：「庄公閒遊出趟城西，瞧見了他人騎馬我騎驢。回頭看見推車的漢，比上不足我比下有餘。」一番話說得我茅塞頓開，明白了無欲則剛、知足常樂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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