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往事（六）買冰棍的小腳老太太
小時候喜歡去甘旗卡，甘旗卡有外公、外婆、老姨，還有電影院和冰棍兒。
「冰……棍兒……，冰……棍兒，……」一聲聲勾人魂魄的叫賣聲從早到晚回蕩在衚衕里，穿過後窗戶悠悠揚揚地飄進耳朵里，我的饞蟲就開始蠢蠢欲動。外婆總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走出去買兩根回來，我一根老姨一根。吃到了冰棍，我一整天都心情好的不得了，吃不到就悶悶不樂，咋也得跟老姨打一架非要發泄發泄不可。
甘旗卡的冰棍2分錢一根，包裝是白色的紙，印著大大的藍色的「冰棍」兩個字。打開皮兒，就露出奶白色微透明的大冰棍，咬上一口，冰涼香甜的鮮奶味道，真正的透心涼。由於偏愛冰棍，我竟然早早就學會了寫「冰棍」兩個字，在老家卧薪嘗膽等待夏天的那些日子裡，我家的皇曆上，牆上，飯桌上，衣柜上，寫滿了這兩個字。
賣冰棍的老太太穿一件天藍色的老式棉布上衣，衣服的扣子都是那種自製的盤扣。肥肥大大的黑褲子，褲腳用黑布一圈圈纏起來，像電影里的八路軍那樣。最讓我好奇的是她那三角形的小小的腳丫子，鞋也是錐子狀的黑色布鞋，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假如沒有裝冰棍的小推車把手支著她，真的是擔心她還能不能走路。老太太每天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頭上扣個類似醫生戴的白帽子，胸前圍著潔白的圍裙，像一個勤勞的蜜蜂一樣一圈一圈地蹣跚著、叫賣著，成為了甘旗卡大街小巷裡不可缺少的風景。
我不知道全甘旗卡有多少個賣冰棍的老太太，反正我看見的三個，都是相同的打扮相同的小腳，以至於讓我產生了一個錯覺，只有小腳老太太才有資格賣冰棍兒。
老姨自作聰明地告訴我，因為小腳老太太喪失了基本的勞動能力，幹不了重活兒，政府才照顧她們讓她們賣冰棍兒。我是從來沒相信過她的話， 因為她也只是個孩子，只不過比我這個小鄉巴佬大那麼幾歲而已。
我奶奶在晚年患病，五心煩熱，非常難受。父親託人從甘旗卡買了冰棍兒裝在大暖壺裡讓班車司機捎回來給奶奶吃，奶奶那個喜歡吶！當時珍貴的冰棍兒對我們一家來說比任何稀世珍寶都重要。沒有冰箱交通不發達的年代，冰棍兒帶給我們太多的美好涼爽的回憶。
後來搬家到甘旗卡，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空前的飛躍，電視，洗衣機，冰箱走近了家家戶戶。賣冰棍兒的小腳老太太也漸漸從視野中消失，淡出了甘旗卡的畫面。但是，只要想起吃冰棍兒吃雪糕，她們就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腦海，帶我回到美好的童年。
如今在京城，各種各樣的雪糕冰淇淋，應有盡有。每次帶孩子出去也跟著嘗嘗，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覺不如甘旗卡的老冰棍好吃，或許是因為沒有了家鄉的味道，缺少了小腳老太太的吆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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