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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思考過,所以很難面對


中國人生文化的現實主義,本質上是一種功力主義。現實主義的精神,如果僅僅從我們所熟悉的歐洲現實主義文學來看,其核心就是深刻的批判意識和巨大的思考力量,現實主義文學思潮在巴爾扎克,左拉的小說里,無一例外的都表達出來一種對於現實生活的深刻反省。基於思考的力量,才會讓他們的小說世界和社會人生彼此鏈接,不是單純地為了推翻社會現存的一切,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他們不是革命家,不是社會改革者,他們一直沒有承擔這樣的偉大角色,某種意義上,他們更多的是以一個作家的思想力量來和社會人生做著不妥協的挑戰,這一挑戰的意義是:促進每一個人更好地認識存在本身,認識生命處於社會環境里所發生的遠離生命美好本質的因素,如何透過形而上的思考,從道德結構上重新定義生活和人生。後來歐洲現實主義走向自然主義的原因,是因為整個麻木的社會心理對於單純的現實描繪已經不感興趣,非得再仔細的講出來生活的自然屬性,——這些屬性一直在那裡,我們並非自覺地認識到。一旦我們真的看見這些自然屬性,我們就會為屬於人類的動物屬性而悲涼,我們甚至驕傲地生活在罪惡里,這些罪惡表現形式不重要,它的本質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自然主義最終發現了人性的醜惡,甚至令人窒息地表達出批判的無力感。既然批判無力,還不如徹底自然。


所以,後來到了勞倫斯的小說,到了哈代的小說,就再往前走一步。勞倫斯比哈代厲害的地方,是他本人的親身經歷,在難以抑制的被發達文明控制和日復一日機械的辛苦勞作里,勞倫斯不顧一切地描繪暗夜裡煤礦空地上男女雙方的性愛細節,構成了英國歷史上最為嚴重的禁書內容。勞倫斯觸及了社會的道德底線,這一底線並非為普通生命而設,那些為上層社會所設定的道德標準一旦成為整個社會的標準,就會遲早引起深刻的反叛。所以,整個英國現實主義文學歷史裡,或者,整個英國文學歷史上,對於社會全部道德的火力攻擊,來得最猛烈的是勞倫斯,而哈代更加接近於完美的小說本義:虛構。即使是《德伯家的苔絲》,你只要把《查特萊夫人的情人》放在一起,就會發現勞倫斯的火焰你不僅僅無法迴避,你還會被他烤焦和拷問:被捆綁的身體,其實就是被捆綁的靈魂。什麼時候釋放,成為你一生的高潮。

如果回到我們一開始的第一句話,我們就會發現中國作家們至今在幾乎空喊自由的主張下,思想是如此的蒼白和浮躁。善於裝飾自己的個人特點,實際上是徹底的驕傲。這一驕傲,一方面容不下社會的約束,一方面接受不了他人的評論,最嚴重的是,這一驕傲,最終走到一個虛假的火力偵查點:他藏在某個草叢裡,手裡沒有槍,或者,它只是擺個稻草人在那裡,手裡有一根竹棍子,它本人此刻在咖啡館,在沙龍,在某個圈子成為很有影響力的人物。社會其實已經足夠寬容,不寬容的是我們自己。所以,關於1949年後整個現代中國社會文化的回應,思考,我曾經講過三個特點:

第一,把個人的恩怨作為整個時代的恩怨。

第二,把一個家庭的困難作為整個民族的困難。

第三,把一個時期的遭遇作為全部歷史的經歷。

這三個特點,構成了幾乎所有思考文字的嚴重缺陷,情緒化超過情感化,邏輯主義超過歷史主義,自以為是的聰明式反諷超過了什麼是思考的真正意義。只有當我在讀《一滴淚》的時候,我才遇見了情醒至極的力量。這個曾經給陳納德將軍做過翻譯的巫寧坤,代表了真正的知識分子的良心,他是那麼溫暖地回顧過去,又是那麼謙卑地接受一切,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承擔思考的力量,思考,如果不和現實在一起,思考就會失去所有的根基。


巫寧坤是極少數知識分子里繼續保持了獨立自我的罕見的一個。就像他自己翻譯的迪倫·托馬斯的這首詩一樣: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椎心泣血的詩篇曾伴我走過漫長的靈魂受難的歲月」。正是這樣的獨立意識,這樣罕見的思考力量,才會讓他的人生故事充滿了平靜,充滿了觸及內心覺醒的方向。就現實主義的精神來說,我們現在最為稀罕的就是如何獲得真正的覺悟:關於個人命運的變化究竟蘊含了多少人性的智慧,才會賦予我們更新的機遇,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今天最多的是對於社會的麻木和近乎否認自己的嘲諷。這是最危險的。這一危險的存在和不斷加劇,第一和最後的原因就是功力主義,就是利己主義,就是冥頑不化的自私。所以,我們才有那麼多的熟視無睹,才有那麼多的冷漠和不關心,才有那麼多的拿著手機,拍攝面前的生命所遭遇到的悲劇現場。迅速拍攝現場並且發出去,成為了無數人的潛意識。


我在一則同學發過來的視頻里,看見這樣一個場景:兩個女的抓住另外一個女的(允許我忽略其中的原因),不僅僅把被抓的那個女人的上衣拉開,還脫下她的褲子,同時大喊拿一把剪刀過來,要剪了那個女人的頭髮。一切是如此自然,拍攝者完美的記錄下整個場景。類似於這樣的鏡頭,我相信無法統計,關鍵是,兩個女性和另外一個女性,就性別這一層次上來說,此刻已經完全拋棄,失去人性基本要素的悲憫造成了無以復加的麻木和憤恨。我突然間陷入深刻的悲哀。在生命這一平等層次上,道德的情緒化甚至會摧毀法律,會褻瀆人性,而一旦情緒化,道德也就不再成為道德。道德是智慧的表達形式,是文明的精髓,是內心溫暖的天空。我們幾乎在任何時候,都會假裝道德的高手,來譴責另外一方,或者,我們聲稱自己是受害者,是弱者,我們理應得到社會文明的照顧。錯了!社會文明就像大自然,充滿著神聖的極致和無比遼闊的胸懷,我們不需要在文明的曠野撒潑,不需要在生命的平台上故意侵襲對方。我們需要的是此刻的覺醒,你在生命這一毫無間隙的地方,你是怎麼看待自己的,你是怎麼看待他人的。如果你和另外一個人聯手踐踏他人的人格,你不僅僅是觸犯法律,你已經徹底遠離了道德的框架。你已經失去自由,你是自發的愚蠢的短暫存在,深陷於令人痛心的冷漠與麻木里。

沒有悲憫的存在,幸福會是空空蕩蕩的。

(圖文原創,毛歌微信號:maoge1965. 未經作者本人許可,不得刊用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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